一个多时辰后,木子云几人找了处胡同,靠着墙壁成一排坐下了,大伙身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湖水,均是狼狈不已,连威风凛凛的颛王旭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被这忽上忽下的水映城治得服服帖帖。
众人没有力气讲话,也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女孩们依偎着,而男人们懒散地歪着、坐着,不多时,身边就有了动静。
要不是那东西动弹了一下,木子云还以为那是个带着盖的脏兮兮的黑铁桶。却没想到是个体型较小的生灵,而所谓的铁桶盖子就像是人类下雨时带的斗笠盖头,它的全貌都藏在特桶一般的衣服中,只露出黑暗中一只青黄色眼睛。
方天慕的星辰之目一早就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但不觉得它有什么威胁,所以正疲乏着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不想理会。未曾想那生灵开口说出了话,而且说的竟是人类的语言,这么小的生灵,说话声音沧桑有力,像是三十七八岁人类男子的音色,但嗓子里像是卡着毛毛的东西,总是有些沙哑,让人听着心里发痒。
这生灵开口说的是:“命运的选择你无法左右,可选出来的,就该是最好的。”
众人皆惊,虎子瞠目结舌地打量这家伙,疑道:“你是人类吗?”又歪头小声对大伙说道:“这世界的人类就这鸟样?”
铃铛手里有根捡来用来探路的小木棍,轻轻捅了捅那生灵的衣服,像撞上铁一般响了几声,铃铛说道:“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桶。”
“新世界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生灵回道。
铃铛反怼道:“我来的世界,也有太多你见识不到的东西,话说你这小人?还是小你是什么啊。”
“桀桀桀”生灵笑道,“我只是这座神奇之城的一名居住者而已。”
“只不过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铃铛气恼道:“还有什么神奇之处。”
生灵对陌生之人好像没有顾虑,它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一大桶与人类有关,但又着实没什么用处的琐事,好似在刻意的与众人套近乎,这或许也是水映城居民的性情吧。铃铛打断它的话,赶紧让它说说重点,除了这些浮在地面上的水,还有什么神奇之处。生灵回归主题,说出了水映城的另一个名字“万路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指这座城的路错综复杂多到万条,也不单指这里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生灵,而是这座小小的城,流传着四面八方,数不尽门路上的“故事”,奇闻怪谈、神话传说,妖魔鬼怪、荒诞奇幻的大小故事,让人连着听上一年都不带重样。
这里的居民人人都能脱口说出几百个趣事,而且从界门出来并被“仙”指路到这里的生灵们,一定也会留下几个它们所经历或者知晓的奇闻怪事,几乎都纳入了“万路城”的血液里,被后来的生灵得知并传播,在这里呆的久了,可能哪天遇到真的天神下凡、妖魔现世都
不觉得奇怪了。
“话说回来”那生灵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说到人类,我倒是知道一个最近传出来的,关于人类的故事。”
“哦,快说来听听。”众人来了兴致,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生灵佯势了一番后,就开始神神叨叨起来:“这故事的主角说是人类,却也以猫结尾,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猫吃人。”
“猫还能吃人?”铃铛兴冲冲道,“那人怕是个婴儿吧。”
生灵咳了两声,十分不满地说道:“在水映城,不能打断话,这可是规矩,尤其是在讲故事的时候。”
“好吧好吧。”铃铛吐了吐舌头,机灵地盘着腿,后背靠在木子云身侧,“你讲吧,我不说话了。”
生灵不情愿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听说人类的兴趣每隔三十年就会大变一次,三十年前想想就荒诞的事,三十年后或许就成了风行一时的潮流,那个地方的人类起先有一个爱好,就是吃,吃的越快越多,就越受人追捧尊敬,故事的主人公刚降生就肥的像圈里的小猪仔子,一口能吸上其他婴儿七八口才能吸进的奶,五六岁就壮的像个树墩,十四五岁的时候,把四肢一减,头往下一按,就能当个圆滚滚的肉桶,从山脚滚到山顶。”
“这家伙被选出来当了战士,代表村落去参加任何一处关于吃的竞赛,成年之后的他,听说一顿可以吃掉两只羊,故事的转折点,就在于人类的兴趣,也就仅仅能维持三十年,吃突然变成了最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人再会傻里傻气的去拼命吃,他们更愿意去精心享受食物的美味,这人类刚到壮年,就失去了价值,而且壮年的他,重的像头牛,小腿粗的像树干,以前的受敬仰的战士,成了怪物。他有个儿子,结果长得像个柴棍儿,腰还没有他老爹的手腕粗,桀桀桀桀”
“儿子养不起她,也不受他待见,没有人愿意去管他,他做不了什么事的话,只能饿死,那个小地方别的没有,猫却多得是桀桀桀流浪猫,比人的数量还多,这家伙找了个生财还能吃饱的法子了,他在街头表演杂耍,看他臃肿的坐在张可以给别人做床的椅子上,一动胳膊,那五六节肉缝里就钻出了几只猫的头,你可以花上些钱,去饶有兴趣的猜一猜下一只猫藏在什么地方,这突然就成了人类又一个兴趣了。”
“不过,他们永远猜不出最后一只猫在哪里,它已经被剥光了皮,掏空了内脏,烫熟了,藏在那家伙的嘴巴里了。你看他咽了一下口水,就是游戏结束,收尾的时候了。他从不养猫,街上的猫多得是,都会由他儿子替他抓来,演完节目,就会吃掉,再用的时候,就去抓新的来,他们靠着这个法子,养活了自己,也真赚了不少钱。
可再过三十年,人们又倦了,那家伙也老了,他待在空旷的家里,坐在那张椅子上,旁边就是关猫的笼子,只有少些恶趣味的人
类才会愿意看他的表演,后来,他老了,懒得动了,把猫身上的毛把干净了,就可以吃了,就像吃个瓜果那么容易,街里的猫怕是被他吃的没几尺了,笼子里的那些,也都是买来的,而他也不吃别的东西了。
有一天,他和儿子吵了一架,儿子负气摔门而出,却忘了关猫笼。两天后才决定回来看看,你们猜看到了什么,桀桀桀桀他们从来没有喂猫的习惯,几十年都不曾喂过,那些猫都饿疯了,它们爬出笼子,到处找吃的,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堆肉上面,那家伙一声吃剩的猫骨头,可以堆出一个山头,最后也得把吃进去的肉还回去。那些猫从尖锐的人类指甲大小的爪尖一点点划开了那家伙的肚皮,好久才划破了肉皮,流出血来,只要出现一个洞口,这些猫就拼命把头往里面探,桀桀桀等儿子回来,就看见他老爹仰坐着椅子上,面容很平静,眼睛却睁得很大,圆滚滚的肚皮上插着九根猫尾巴,而那些猫呢,一头钻进去后,到处撕咬,却不小心被崩坏了的那家伙的五脏六腑活活压死了,儿子凑近了去看他爹的眼睛,却发现他左眼里显露着一只猫头,原来有一只猫已经爬到了那里,是憋死的。
他儿子无比的愧疚,却还是把他老爹推到了门外,靠着这一幅模样,再挣了最后一笔钱,桀桀桀后来跑了,听说一直养猫,前几十年像个柴棍儿,可是养猫后,自己却肥了,桀桀桀”
生灵不说话了,大概是讲完了。铃铛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试探道:“你这是讲完了?”
“嗯”生灵装神弄鬼般说道,“你猜,为什么他儿子后来养起猫了,就肥了?”
铃铛打了个冷颤,环抱着双臂,摇头道:“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你还不如不讲,我现在浑身不自在,我什么都不想听了,你别说了。”
“我也”风筝一脸难色。
虎子却一脸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他儿子也吃猫了?是这个意思吧。”
生灵一直低声笑,但就是不回话,末了才说道:“只是一个小故事,不过猫这种生灵,习惯被人类当成宠物,但却真的可以吃人的,桀桀桀”
一直闭着眼睛的方天慕,将目光投射过来,十分冷漠,还带着杀气,这让那个被铁桶似的衣物包裹的生灵很是忌惮,方天慕只盯了它一眼,一眯眼,冷道:“藏好你的尾巴。”
那生灵冷不丁抖了一下,立刻转头往身下看,却发现“铁桶”没有异样,原来是方天慕诈他,只是这生灵警惕地看了方天慕两眼,接着悻悻笑道:“就只是个故事,解解闷,你们可以往那边走,那里多数都是下方为水,走起来比较方便,告辞了。”
说完就走了,走得很怪异,像是跛了脚一般一左一右、忽高忽低,十分不顺溜,而方天慕可不是诈他,他的星辰之目穿透了那铁桶,看清了它那藏着的摇摇晃晃地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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