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封由顾玄亲笔写就的信函,在靖龙的亲自护送之下,就此离开了黄沙县,开始沿着幽州的驿站一路往上传递。
一般来说,一封信件或者是一些不算太重,不会耽搁行程的小物件,如果要从幽州的边境往京城的话,哪怕就是最舍得花钱的富商,动用驿站里的快马加急,也得耗费小半个月,就算是会动用八百里加急,跑死几匹快马的紧急军情,起码也得数日,可顾玄仗着自己河东郡王的身份,却是可以动用比快马还要更快一筹的驿站飞鸟,毕竟他是名义上的凉国王爷,又是陛下的亲子,再加上这封信是往朝廷的信函,这一点权利还是有的。
总之,顾玄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了6议的请求,在6议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地劝说之下,总算是没有再提让他前往京城的事了。
只不过这封历经波折才出的信函,才刚被靖龙给送到了驿站,还未被下面的人拓印改小完毕,绑到飞鸟的脚上抛出,便被人给半路拦截了下来。
其实这封信上也没什么其他不相干的内容,就只是写了顾玄想要招安罗刹族的想法,希望朝廷能够送来一些诸如珠宝,茶叶,丝绸等等物资,作为交好,贿赂罗刹族的礼物,以及最重要的,需要朝廷亲自下承认的招安诏书和敕封的名号等等,其他的事情,则是一句都没有多提。
截下信的那人也就只是随意地看了两眼,便赶紧带着这封信,快马疾驰到了幽州的州城里,然后一路直接走到了整个幽州权势最为彪炳的人家府上,也就是南地著名的幽州许家。
许家的滔天权势,可以说全部来源于许家老祖当年的赫赫战功,这才得以让许家光耀南地。
作为最早跟随凉国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一批人,他又是从中庭便开始跟随太祖皇帝一路南下,中间多少的经历与曲折,自然不必再过多赘述,总之,许家老祖乃是真真正正的从龙之臣,辅国大将,各种功劳累积之下,又得皇帝陛下的信任,这才得以被赏赐了这人人眼红,甚至可以说天下无二家的世袭一等公爵,而且是一位掌握一州兵权的公爵。
许家世代为凉国皇室牧守幽州,传至今日,已经是第四代了,其权势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分毫,故而世人皆传,流水的幽州牧,铁打的老许家。
许家总揽整个幽州的兵权多年,就不说地方军了,光是这边军的地位,本就是仅次于中央军的存在,更何况是享誉南地的凉国九军之中的两支,而且这两支军队的封号,是从建国尹始便存在了,赫赫威名,世人皆知,再加上许家四代经营,早已把整个幽州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说是他许家自己的后花园都不为过。
但凡是幽州本地人出身的幽州官员,就没有一个不是唯许家马是瞻的,而但凡是跟许家不大对付的,被朝廷委派过来的,外地出身的官员,基本上在幽州连一个月都待不到就得狼狈走人,而且就连他们以后的仕途也要受些影响,许家的权势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原因无他,哪怕许家并非是刻意地去针对他们,就只是手下的人自出力,随便弄点手段,也可以搞得不熟悉环境的他们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从这一点来说,有着统一领导者的幽州和各军系以及地方官各自为政的燕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这其实也是得益于幽州混乱的局势,境内偶尔会有一些马匪流寇到处乱窜,真要是一个“不小心”,不慎把官员给杀了,这去哪儿说理?
总而言之,就算是身为一州百姓的父母官,位居正二品,说是封疆大吏也不为过的幽州牧,在很多事情上,也得给许大将军低头。
而且这里的许大将军,说的是每一代的许家家主。
其中上一代的许家家主,亦是曾经的幽州兵马大元帅,老将军许尽忠,自从京城出了学宫门口那档子事之后,得到了风声的他,早在建武八年便已经主动向朝廷递交了辞呈,也没带什么东西,不过两个老仆,三人一马,连盔甲宝剑都留在了幽州的大将军府里,默默地回京养老,含饴弄孙,之后没几年就仙去了,当时还举国哀悼了整整三日才将其风光大葬,陵墓就建在帝陵旁边不远处。
这一代的许家家主,世袭一等柱国公许锦棠也很快就被朝廷从他曾经任职的雍州给调了过来,到今天,算起来也已经有快十年了,差不多也把父亲留下的人手全部熟悉,再度成为了幽州的领袖。
大将军许锦棠,既是在京城里不可一世的许怀英的亲生父亲,也是当朝淑妃的亲哥哥,一等公爵,幽州兵马大元帅,再加上一个外戚的身份,在如此之多的身份加持之下,其地位,别说官员了,就连一般的皇子见了,也得恭敬俯,不敢轻易怠慢。
此人今年已有三十余岁,生得是一副相貌堂堂,人高马大,因为出身武将世家,再加上在雍州的时候便在军中历练多年,所以哪怕他最近几年一直待在州城府邸里闭门不出,可从未放弃过每日的训练,故而这一身的肌肉,虽不至于如大力士一般高高隆起,可仍旧十分具有力量的美感,如虎豹一般的流线型,充满了绝强的爆力,这种样子,也就只在顾玄和冯鐵昇这样的人身上见过,属于返璞归真的武道高手才能拥有的体型,因为久未出门,所以皮肤偏白,目光深邃如汪洋大海,波澜不惊,身居高位多年的他,早已培养出了一股独特的气质,威势极重,一般人甚至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拿着黄沙县出的密函的人,在向大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身上的腰牌之后,也没被细加盘问审查,便直接被其给放行了,毕竟在幽州的地界上,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假冒许家的腰牌行事,更别说还堂而皇之地闯进大将军府里,除非那个人和他全家都不想活了。
这人入了府之后,不需要任何人的带领,便轻车熟路地径直走到了许锦棠的书房院子门口。
自从许锦棠调到幽州之后,就一直没有大力地扶持自己的亲信上位,仍旧用的父亲留下的那套老班底,故而军中现在明面上掌权的,都是上一代的老人了,这些人都是老将军和朝廷的死忠,大多不喜欢许锦棠这一副心机深重的样子,故而没有如与上一代大将军许尽忠一样到大将军府经常来往,手下掌控兵权的左右两个辅国大将军,更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州城这边了。
相较于舒适奢华的生活,这些老人,显然更喜欢待在自己操劳了一辈子的军营里。
人嘛,人情与归属感才是最重要的。
又通过了守卫的门户后,走到了院子里,轻轻地扣了两声书房的门之后,哪怕没人看着他,来人也随之恭敬地躬下了身子,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外面等待,不敢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一听便感觉到一股浓郁威势的声音。
“进来。”
刚刚有些出神的这人浑身一颤,也不多言,直接走上前,推开门,全程一直保持垂着,弓着腰的姿势,直到关上门之后,仍是如此,就那么恭顺如一条老狗一般地站在许锦棠的桌案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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