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县高耸的城墙跑马道上,在接到了士兵们的通知之后,城里的几个主事人都迅速地到齐了。
总管一切政务,暂任县丞一职的文士陆议,原本就是衙门主簿的陈安民,统管训练整个黄沙县军务的兵房长官朱大春,暂任校尉的靖龙,还有马家兄弟俩。
本要离去的靖龙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感觉自己恍若梦中,硬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然后才被陆议给生拉硬拽着一路赶了过来,此刻一见到顾玄,顿时泪流满面,铁打的汉子浑身颤个不停,恸哭不止,甚至直接跪倒在了顾玄的面前,趴在地上大声地哀嚎。
“王爷啊!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属下无能,让您受苦了啊!王爷!”
看靖龙哭得是声泪俱下,毫无形象,也没人说一句不是,相反,莫说是他了,就是其他的几人看见了顾玄现在的样子,都打从心底里觉得悲伤。
顾玄从祁连城匆忙逃出来之后,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很快就闯入了沙漠之中,又连着策马赶了好几天的路,途中因为没有足够的水可以洗浴,一脸风尘仆仆不说,皮肤都因为太过缺水而好像干涸的大地一样开裂,裂痕宛如蛛网一样地在身上蔓延,而且因为要横穿大漠,他除开外面罩着一层灰袍之外,里面就只有刻意撕成的短衫,简直是衣不蔽体,没有衣服的地方,可见累累伤痕,触目惊心,尤其是他左眼一直罩着黑色的眼罩,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哪儿是一国王爷该有的样子,就是在塞外沙漠里漂泊了十年的马匪,分餐露宿,也不过如此了。
朱大春拖着病腿走上前来,满脸惊容,忍不住颤声道:“王爷,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啊?”
之前王爷一直不在,县城就更需要有一个人来稳定局势,朱大春一面要安定住军心,一面又要靠着自己的威望安抚百姓,故而一直没有参与靖龙和陆议在县衙府的那一场场争执。
顾玄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立刻直接回答朱大春的问题,而是先上去扶起了面前还在哭泣不止的靖龙,然后看向了对面垂手而立的陆议。
陆议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恭敬地揖礼拜倒,大声喊道:“王爷受此大难,都是臣下的过失,还请王爷责罚!”
顾玄再度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宽慰道:“此非先生之过也,敌在暗,我们在明,自然难以防备他们处心积虑的暗算,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想来日后我们也能更警惕一些,再不给敌人可乘之机,当是好事一桩。”
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神色自若的年轻人,谈笑之间,竟然毫无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磨难的样子,陆议忍不住眼眶微红,声音颤抖,情难自己。
顾玄皱眉看着陆议的脸上,顿时疑惑道:“先生脸上这伤,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站在一旁,还在偷偷地擦拭眼泪的靖龙一听,顿时脸色一红,刚想直接开口认错,陆议却是马上回答道:“王爷遇袭的那一晚,县衙府同样被一伙贼人袭击,损失惨重,臣下不甚受伤。”
顾玄的神色顿时也严肃了起来,开口道:“竟还有此事?看来这些人已经把我们视为了眼中钉啊!哦,对了,先生请先站起来说话吧。”
陆议闻言,也不矫情,谢恩之后,便在旁边马家少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臣认为,这次的主谋,应当是臣的师兄!”
顾玄一听,心中一动,当即追问道:“先生的师兄,是否是个气质飘逸出尘,身材瘦弱的中年文士,喜欢拿着一把羽扇,而且在右脸上有一颗小痔?”
陆议微微一愕,下意识地点头道:“是的,是的,王爷是如何得知此事?”
顾玄叹了口气,当下就把他在卫国祁连城的这段经历给慢慢地讲来,从他怎么被人所救,到后来随人误入祁连城,乃至于竟然到了城主府中,后来终于醒转,骗过了守卫的士兵,夺马逃出祁连城,一路横穿大漠归来,只是中间刻意省却了一些有关端木南漓和韩如英爷孙俩的细节,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现在围在面前的,都是黄沙县的中流砥柱,为黄沙县付出极多,乃是绝对的忠心之人,对他们,除了一些细节之外,顾玄并没有隐瞒太多的事情。
这样一段传奇而充满了机缘巧合的经历,简直把周围的几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啧啧称奇,同时更从心底里为其而感到心酸,毕竟是皇亲国戚,天横贵胄,那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顶级贵族,受此大难之后,竟然还能在谈笑之间讲出,就这份心气,只怕就没有一个同龄人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会享福的,就绝不善吃苦。
靖龙听完,忍不住恨声道:“这浑人的心肠实在歹毒,不如就此上奏朝廷,大军压境,为王爷讨回一个公道!”
一旁的陆议嘴角微撇,却没有多言,倒是顾玄自己马上挥手道:“不必了,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证据,单说这祁连天险就难以横渡,背靠地利,他们完全可以不理睬我们,而且若是为了我这一点委屈就误了国家大计,那我才是千古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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