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空寂萧条。本是国之边境的无人之地,却有一匹骏马由远及近奔驰而来。马蹄践落,沙尘扑面,可那驾马的年轻女子却浑然未觉,紫色的衣袂凌空飞舞,再憔悴的面容也掩不住那双归心似箭般笃定的双眸。
不久,另一匹黑马以更快的速度奔腾而至,不消片刻便打横拦住了狂奔的白马。受了惊吓的马儿陡然一声长嘶,重心不稳,前蹄竟失了控般跪匍下去,连同背上的紫衣女子翻滚在地。
阳光灿烂的有些炫目,呛了满嘴灰尘的风间紫无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站起身,往昔飘逸若仙柔美婉约的赤手神医紫姑娘,如今再看时已经满身污垢,狼狈不堪。
可她自己却显得并不在意,淡淡瞥了一眼已经累躺在地上的白马,她仰视黑马上的男子,坚定不移的水眸对上一双深邃湖绿的瞳仁。
极地冷若冰霜的脸上骤起波澜,心猛然一扯,高大的身影快速下马。隐忍着悲痛的绿眸直视面前女子,听着她虚弱的声音:“极地,放我走。”
他一把攥住紫几乎瘫软下去的身子,嬴弱憔悴的身体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微微颤抖。剑眉纠结的聚拢,极地冷冷道:“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为了找到传说中的七情花,为了研究它的药效从而找到破解的秘方,她不惜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来到这茫茫沙漠,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黄沙上盲目的找寻着那朵红色小花。每天跟着那些游牧大汉安营扎寨,过着清苦干燥的生活,在长期的恶劣环境下,她失了往日清丽出尘的面貌,最可怕的是,曾经那个能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神医紫姑娘,竟然会累的病倒。
可即便病的虚弱不堪,在听到风间飞翼被捉的消息后,还是毅然决然的前往,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叫他如何不心痛,一个连马儿都控制不了的人谈何救人?
紫柔弱无力的攀伏在极地怀中,额头已经沁满了汗珠,却还淡然莞尔:“飞翼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我不能任由她陷入危险。即使,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也要去陪着她,陪着她度过难关。极地……极地……你懂吗?懂吗?”昵喃着,她迷离的目光凝视身边男子,那对幽深的绿眸一眨不眨。
他不懂,他是北武林首屈一指的暗杀高手半鬼极地,杀人如同家常便饭,他如何能懂这样的情谊?为了亲人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深厚情谊。别人的生死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怀里的女子好过一点,仅此而已。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封了她的四肢经脉,他绝不允许她再背着自己做任何傻事。小心的将昏迷的女子抱上马背,极地随即一跃上马,拉住缰绳,策马狂奔。
北州城最大的赌场日落,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往日鱼龙混杂喧嚣震天的赌场大厅安静的有些诡异出奇。
正中央的檀木长桌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高矮胖瘦目不暇接,却个个不约而同的目露精光,噤若寒蝉。
长桌一侧,青衣男子锦带束腰,修长挺拔的身形被勾勒得风姿俊朗,风度翩翩。俊俏斯文的脸上,一双星眸璀璨夺目,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他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抽出纸笺,面上灿笑不变,手一扬,已轻置于桌侧。
众人盯着那张略显单薄的纸,唏嘘声不断。只见上面白纸黑字,龙飞凤舞的字迹间只依稀可辨“卖身契”三个略大的字。
他笑靥如花,直视对面男子。
对方锦衣华袍,绣有虎豹条纹的貂皮对襟张扬着狂傲气势,他年龄介中旬,剑眉星目,五官刚毅棱角分明。此刻在看到桌上的卖身契后,突然放声大笑,豪迈不羁的笑声打破了大厅的安静。
楼适面不改色,像观猴子戏似的笑睇对面前俯后仰的男人。
秦孝虎,江南最大赌庄锦绣山庄的二庄主,鬼才戏爷的得力手下。锦绣山庄专门培养赌术高超的赌徒,分别派往全国各大赌场,优秀者还可直接晋为赌坊当家,以幕后老板戏爷的名义经营赌坊,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可以说,这锦绣山庄无疑是戏爷的左膀右臂。
那个人称商界霸王,邪妄如同鬼魅的神秘戏爷,很久以前就看上他的赌术想召为己用,软硬兼施尚未成功,又把风间飞翼派来做说客,同样无功而返。自此,戏爷仿佛真的对他死了心,没有派人再来纠缠。后来从秦孝虎的口中他才知道,戏爷是顾及风间姑娘的面子才没有对他用强,想来他这条命能够保住还多亏了飞翼那丫头。
飞翼……唉,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抬眸重新正视眼前双目炯炯难掩亢奋之喜的秦孝虎,楼适俊秀的眉目间多了一抹淡愁。这是他人生的一场大赌,赌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以及,自由……只为秦世虎手里的请柬,血联盟的请柬。不管消息真假,他都必须去东海一趟亲眼证实,否则他坐立难安。
记忆中善良可爱的小飞翼,他无法想像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多可怕。
心猛然抽痛,楼适坚毅的目光闪烁,笃定下注:“秦二爷,请吧!”
……
夜色苍茫,入了夜的北州大街萧条冷落。青衣男子潇洒步出日落赌坊,俊逸非凡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而归的喜悦。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赌坊的二楼,却有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风而立,他一身黑衣劲装,头戴黑色斗笠,看不见一丝容貌。
半晌,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黑衣人并不回头,任由身后那人大步流星的走到身侧。
敛的肆虐大笑的秦孝虎负手而立,粗犷的脸上多了抹肃穆的凛然。他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大街,深沉的口吻有丝怅然:“楼适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了……”
黑衣人淡淡一哼,冷硬的话语难掩自信:“他早晚会是爷的人。”
狐疑之色染上眉睫,秦孝虎疑惑道:“那秦某就不明白了,既然我们这位爷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何不抓住这次机会?月骗子这个人性情乖张,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算计他可就难了。”
秦孝虎自己也不敢相信,一向自命清高不知费了他多少口舌的月骗子楼适,既然会为了一张请柬主动找他对赌,要不是身边这位总管大人拦着,花点手段赌赢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对方不给机会。
独孤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说了句:“爷自有安排。”
这个秦孝虎到底没在爷身边常待过,对于爷的脾性作风知之甚少,爷是求才若渴,但爷绝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除非对方心甘情愿匍匐在爷的脚下,愿意为爷鞠躬尽瘁一辈子,否则,就是毁了他,戏爷也不会强人所难。何况,楼适的目的是血联盟的请柬,必然是跟风间飞翼有关。
风间飞翼……风间飞翼……那个乘风而来又乘风归去的白衣女子,爷心里的痛。这种痛,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得不到却不忍心毁灭,只能独自默默承受,强迫自己以她的快乐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