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在原地,眯起眼睛看过去。
瞬息间,一阵恍惚,然后迅速失血。
虚无之镜在疯狂地抽取他的血气,瞬间竟然抽干了十几个常人的生命力!
槐诗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稳住身体。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从虚无之镜的映照之中,窥破了那一层所有肉眼和灵知都难以打破的深渊帷幕。
不应该说是看,而是好像直觉一样的感受。
以死亡预感的细小而微妙的反应作为驱动,虚无之镜从槐诗的感知、肉眼、双耳、潜意识乃至灵觉和猜测之中迅速地撷取信息,分析侦测着这一片黑暗的本质,并在瞬息间,揭露出了黑暗之后的那个模糊轮廓。
只是一个感觉。
就好像看到疯狂的海渊之中无数蹿升而起的噩梦气泡,在黑暗里闪耀着癫狂的光芒,每一个气泡中都回荡着永无止境的悲鸣和惨叫。
可紧接着,随着骇人的扭动,那些气泡缓缓旋转,浮现出琥珀、翡翠、铜绿和钻石一般的质感,化作了一颗又一颗尊贵而狰狞眼眸。
黑暗便是承载着眼眸的肢体,潮汐的咆哮就是祂的吐息
此时此刻,仿佛察觉到一个爬虫的注视,黑暗之中的高贵者垂下了傲慢的眼眸,匆匆一瞥,又毫无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只剩下槐诗瘫软在了椅子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流浃背。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反映了过来,感觉到肺腑中的干渴。
“赶快,喝点水。”
灰衣人撑着他的脑袋,把他的下巴扳开,将半罐快乐水倒进去,槐诗好像智障一样地本能吞咽。
许久才回复了正常。
尾指抽搐。
那和绿日的首领不同,那是人类本能对于异类的忌惮和恐惧,还有来自死亡预感的撕裂剧痛。
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哪怕一开始只是灵光一现的猜测,可那个猜测却仿佛活了一样,在他的意识中生根发芽,自行生长,竟然演化出了那个令人癫狂的轮廓。
幸亏祂对自己没兴趣,如果祂觉得哎呀小玩意儿还挺可爱,让我多看两眼,槐诗现在肯定早已经凉透了。
当祂收回视线之后,槐诗脑中对祂的印象却迅速地淡化,消失。
那一缕灵感也随之离去了。
哪怕是命运之书上对刚刚槐诗所目睹的景象也语焉不详,没有任何真切的记载。
“不用想了,形骸对祂而言毫无意义。”
乌鸦无奈地摇头:“一旦达到统治者这种级别的大群之主,已经将自身的存在和地狱融为了一体,成为了游荡在已知深度之下的活地狱。
这样的存在,放在1700年之前,已经可以称之为货真价实的魔鬼之王了。”
说着说着,她就幸灾乐祸了起来。
“恭喜你,获得了一则来自考古队血泪教训不要仗着自己耳聪目明就胡乱看。尤其是身上有虚无之镜这种东西的时候。这是五阶之后才有能力去应对的范围了,现在的你,还太年轻了。”
“”
槐诗的表情抽搐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也觉得我在承受着我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英俊和美貌”
“嗯?还能说烂话,那证明没事儿了。”
乌鸦摇了摇头:“如果你还有抬头的力气的话,现在可以往窗户外面看一看了。”
她说:“我们的目的地要到了。”
目的地?
随着她的话语,如今的深海患者槐诗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窗外,却发现那一片蠕动的黑暗已经消散。
伴随着所有乘客们欢呼的声音,车厢破海而出,来到了一片漆黑的海域,倒悬在天空之上。
只有一盏悬挂在车厢上的孤灯缓缓地闪烁着。
它依旧在向前疾驰,哪怕前方空无一物。
直到槐诗听见轰鸣的声音。
那是又一道破海而出的巨响,伴随着海浪,一节看上去华贵而古老的车厢从海洋中穿出,隔着数百米,能够望到里面精致的装饰、温暖的灯光,甚至还有舞曲的声音
丢!
为什么别人的车厢那么好,自己坐的就裹了一层铁皮?
不等槐诗反应,接二连三的巨响破海而出。
一截又一截的车厢从四面八方浮现,穿破了深海的阻挠,浮现在此刻空空荡荡的海面之上。
或是古老、或是新颖,或是破碎、或是完整。
甚至创造的时代、风格和颜色都完全不同。
数百?数千?数万?
只是转瞬之间的变化,槐诗已经数不清这一片海域之上车厢的数量了那是足以令一切铁道死宅们感动到痛哭流涕的恐怖规模。
无数半透明的铁轨在此交错,精妙地合并,拼合,乃至到最后,一节节车厢彼此衔接,迸发出潮声一般地轰鸣。
四面八方,有金属不断地碰撞着,发出悦耳的蜂鸣。
或是拼接,或是并行,再紧接着槐诗便看到了,他们车厢的顶棚猛然开启,向着两侧展开,精妙地和两侧并行的列车拼合在了一处。
形成了坚实的地面。
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从槐诗心头泛起,他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近乎无穷尽的金属自涌动的源质之海中诞生。
而在他视线的尽头,一座庞大如山峦的阴影随着车厢的拼凑,在渐渐的成型。
那好像是一座城市?
没错,整个城市都仿佛奔行在铁轨之上那样!
就在正前方。
尖锐的汽笛声迸发,彼此呼应。
伴随着巨响,槐诗所在的车厢在铁轨上骤然一个粗暴地漂移,撞入了一处预留的缺口中,严丝合缝地弥合在一处。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随着车厢地升起和落下,一座庞大的车站在城市的边缘迅速成型,将槐诗他们这些旅客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