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槐诗。”
“性别?”
“男。”
“年龄?”
“17”
金陵音乐艺术馆之内,考官结束了例行的问话,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腼腆又沉默的少年人,和煦一笑。
“不要紧张。”他说:“只要如同往常那样,表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就好,让我们开始吧,槐诗先生。
你所申报的曲目,唔,塔卡托。”
槐诗深吸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指,再度,握紧了琴弓。
“老师,我终于走到现在了……”
他轻声呢喃着,眼眸垂落。
自寂静里,手指轻柔的推动着第一个音符,自弦上鸟鸟升起,低沉的弦音里,仿佛有厚重的大雨扑面而来。
吞没了一切。
演奏,开始。
当旋律鸟鸟消散,自礼貌的道别之中,槐诗提起琴箱,走出了门外。
再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如山的压力陡然散去,心头沉甸甸的重量也消失不见了。
令他忍不住坐在等待区的靠椅上,疲惫的轻叹,一时间竟有一种起不来的感觉。
然后,便感受到贴在脸颊上的温热罐子。
售货机上的热柚子茶。
“不好意思,迟到啦。”
出乎预料的身影从肩头之后探出,笑容灿烂。在她的肩膀上,茫然的白鸽同样也在外头,看着他,似是端详。
令槐诗愣在原地。
“不过,后半截我都看到咯,就在后面的窗户那里看了好久,被人赶走了,这里的保安超凶的,而且还不让人录像。”
褚清羽坐在他的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许久,肯定的总结:“不过,你拉的这么好,用不着担心,这把肯定一遍就过啦!”
来自东夏第二的白帝子如是夸奖。
让槐诗愣了许久,忍不住轻声一笑,心中刚刚浮现的忐忑和不安仿佛也消失无踪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好奇的问。
“唔?不是说好了要来看你的考试的么?”
少女疑惑的回头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你不会是忘了吧?要不是看到你的朋友圈,我都还不知道,你来了金陵。”
“呃……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槐诗尴尬的摆手:“总感觉你挺忙的。”
“……”
褚清羽看着他,许久,忽然说:“没有。”
“啊?”
“我不是随便说的,而且一点也不忙。”她郑重的说,“而且,约好的事情,就绝对不能忘。
我不想被人当成说话不算话的人。”
感受着那样认真的眼神,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诚恳举手投降:“抱歉,我的错。”
“嗯。”
她点头,追问:“还有呢?”
槐诗想了半天:“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啪的一下,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少女得意洋洋,豪迈一笑:“走吧,我请你吃饭!”
“真的假的?”槐诗惊讶。
“当然啊,我出门的时候,把小红的工资卡都拿过来了,随便刷!”
起身的少女得意的展示着手中那一张明显看上去各种意义上都有些不妙的卡片,“吃什么?金陵菜?有家烤乳鸽做的很不错哦。”
“……”
槐诗看了一眼她肩头和自己一样仿佛欲言又止的鸽子,想了一下:“能不能换一个?我喜欢快捷简单一点的那种。”
“那就在附近吃吧,有一家炒菜味道很好哦,我们吃快一点,下午还可以带你去看大象!”
“大象?”
“对啊,动物园,听说最近从埃及的南非借来了好多狮子老虎,还有特别大的蛇!”
兴高采烈的少女举起来自哥哥的神奇小卡片,走在了最前面。
而在后面,槐诗看着那轻灵愉快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莫名的,有些恍忽。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大地震荡,仿佛有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轰鸣。
可很快,那样的幻觉便消失了。
只有不远处的少女回眸,向着他招手:“快点快点!”
“嗯,好的。”
他提起琴箱,跟了上去。
步伐轻快。
轰!
!
在突如其来的巨响中,整个太阳船仿佛被抛进了狂风巨浪里,激烈的颤抖起来。险些被那恐怖的冲击从地上掀翻。
崩裂的装甲板从太阳船之上脱落,砸在了地上,笼罩在火光的巨舰疾驰着,躲避着无数从天而降的陨星之火。
触目所见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焚烧的火光所照亮。
黑暗沸腾,寂静不再。
荒原之上早已经遍布巨大的凹陷和裂隙。
“草草草草,先是亡国,然后是雷霆之海,然后连特么波旬的余孽都出来了,这王八蛋究竟得罪了多少人……你们有仇你们盯着那一棵树炸啊,不要波及无辜,老子贷款才特么还了一半好么!”
而就在此起彼伏的爆炸里,太阳船在狼狈的疾驰,逃窜,舰桥里,就只剩下了雷蒙德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优美措辞不断的缭绕。
骂人!
而在远方,祭坛之上,苍老祭祀的吟诵和祷告终于迎来了末尾,巨人之力自灾厄中运转,搅动深渊。
风暴自远方呼啸而来,带着数之不尽的沙粒和恐怖的高温,灼红的色彩像是潮汐,瞬息间,吞没一切。
在焚流的笼罩内,太阳船的最外层,在瞬间,烧成了灼红,不知多少碎片在飞奔中剥落。
“还不开盾么?”
林中小屋汗流浃背,在舰桥里,绝大多数船员都已经戴上了呼吸器,煎熬到眼睛灼痛。
“这特么才什么时候,就开盾,等要死了再说!”
雷蒙德一脚油门踩死,双臂握紧了无形的方向盘,扭转。整个太阳船像是受创的巨兽一样嘶鸣,引擎喷薄。
将所有的外层舱室都变成了屏障,任由焚流和霜雹不断从天而降,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波天灾级的全域攻击。
而就在后方,庞大的阴影正在飞快的迫近。
未知的统治者蠕动着庞大的身躯,紧追不放,巨口里不断喷出耀眼的烈光。每一道呼啸而来的烈光都令太阳船狼狈的变换方位,躲闪。
不论如何加速,都难以甩掉跟在后面的尾巴。
就好像,整个笼罩在黑暗中的地狱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不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堵截。
而就在雷达的显示之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灾厄光点,正在从四面八方缓缓的挤压而来,封锁着太阳船躲闪的空间。
天穹之上,一道血光,自始至终,都遥遥指向太阳船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