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瞬息间的寂静里,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在槐诗身后,黑暗沸腾。
当归墟的大门轰然洞开,活物一般的阴影便如潮水那样井喷而出,涌动着,无以计数的死亡和生机彼此碰撞,迸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或是沉闷,或是高亢,或是清脆,或是细微。
虫豸、走兽、飞鸟、人类、怪物……数之不尽的轮廓从其中不断的浮现又消散,海量的死亡和海量的生命之中,食物链的循环渐渐浮现,到最后,孕育出了必然存在的终焉。
在最深处的黑暗里,终焉抬起了眼瞳。
望向地狱。
那一瞬间,东夏谱系的警报被拉响,刺耳的声音回荡,令夸父僵硬在原地,回头,可看向警报的来处时,却又毫无兴趣的收回视线。
散了,散了,听哥一句劝,别火急火燎的去配合槐诗那狗东西装逼了。
而就在扩散的黑暗里,虚无的幻影被赋予了实质,庄严的轮廓从层层暗影中升起,以死亡为路,一步步的走出归墟,爬出了那一片永恒的静谧和囚笼。
而当祂舒展身躯的时候,便将原本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石窟彻底充满,令物质在幻影的面前分崩离析。
而当祂的眼眸垂落时,便有耀眼而炽热的光轮从祂的背后浮现,自亡者的赞颂之中轰然运转,洒下冰冷而残酷的圣光。
而就在祂的前方,槐诗平静的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阴暗的本质。
“圣像的话,有这个应该足够了吧?”
格里高利沉默着,抬头,仰望着那狰狞的轮廓,下意识的擦拭着胡子上的口水,想要掩饰嘴角勾起的癫狂笑容。
可是那一份非人的喜悦和期待却早已经从眼眸中流露而出。
属于炼金术师的本能早已经盖过了一切。
催促着他。
去飞蛾扑火一般,拥抱死亡!
“那还等什么?”
苍老的牧羊人眺望着近在咫尺的毁灭结晶,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
当他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双臂之上的机械枷锁时,令一切人造物都为之颤栗的朽坏便从那一具被无数灾厄和奇迹所充斥的身躯之中扩散开来。
并非将一切寄托于熔炉之火,从一开始,格里高利就和血热症那样的东西无缘。
在漫长又漫长的时光之中,那些灾厄的残渣和奇迹的碎片通过禁忌的秘仪一点点的沾染在灵魂之上,令这个离群索居和羊群为伴的老东西渐渐变成了文明的天敌。
可面对这样的存在,文明又有什么用?
这一份背离文明将一切导回蛮荒的混沌魂灵,才是与其最为相称的本质!
自终末之兽的阴影之下,格里高利狂笑着,张开双臂,扯下了身上的皮袍,干瘪松弛的身躯之上,一道道锁链一般的矩阵蔓延,扩散,从虚无化为实质,层层运行在大地,石壁和顶穹之上。
如同原始时代的萨满和祭祀那样,他蓬乱的发辫之上显现出骨珠和玛瑙的装饰,枯朽的面孔在双手的涂抹中,便浮现出一重重夸张的油彩。
“神明的大灵啊,今日我为你献上牺牲!”
他昂首仰望着面前的毁灭化身,展开双臂,向着四方呐喊:“撑起殿堂的支柱,再立起天的穹庐!
令万物之精髓显化”
为这一位崭新的神明,献上独一无二的圣殿!
就在今日!
于是,就在深邃的大地之下,轰鸣声响彻。
而大地之上,剧烈的震颤扩散,宛如愤怒的怪物在黄泉之中搅动死去的海洋,庞大的身躯践踏着地狱的中轴,令山峦崩裂,裂谷加深,平原之上浮现出深邃的龟裂……
而就在指挥中枢的探镜之中,海量的灾厄化为了洪流,向着九地之下的领域汇聚,牵引着地狱,迎来崭新的变化!
那些被掩埋在黑暗中的岩石崩裂,泥浆沸腾,熔岩自奔流中浮现出一缕缕铁的光芒。像是骸骨一般隐藏在地面之下的矿脉竟然开始了再度的变化。
数之不尽的铁石在泥土中生长,自云中君和大司命的神性之下迅速的形成结晶。
交错的矿脉向着下方延伸,执着的刺入地壳的更深处,褪去了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金属辉光。
钢铁在生长,如同活物一样,穿透了顶穹和大地,一根根锋锐的铁晶交错着,蔓延,笼罩一切。
而就在金属的冠冕之下,巴哈姆特张口,仰天咆哮。
向着深渊。
那一瞬间,隔着遥远的深度和距离,至福乐土的最深处传来惨叫声。
操持圣典的祭祀们惊恐的呐喊,呼唤,试图安抚沉睡的神明,却被一条条诡异的触须拉入了那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而就在粘稠的原始之海中,那一具遍布机械和金属诅咒的畸变圣体,难以克制的抽搐起来。
仿佛迎来了噩梦。
在这煎熬的自愈之中,牧场主的神性里骤然有大量的黑暗和阴晦扩散,同时,伴随着若有如无的喃喃自语声。
如此熟悉。
“诗飘零半生,未逢明主,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在?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不说话装高手?……老东西滚出来爆金币了!”
就在地狱之神彻底惊醒之前,那无数细碎诡异的声音仿佛化为了一只贪婪的大手,从牧场主的神性中狠捏了一把。
令重塑万物的混沌原始之海中掀起了滔天的涟漪!
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