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追逐者们(2 / 2)风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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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无法想象

究竟在发生什么!

在会客室里,吉赛尔已经坐立不安,根本无法专注的应对艾晴的询问和谈判条件,时不时的看向了演奏大厅的方向。

当艾晴平静的将纸页再度翻过一张的时候,吉赛尔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和迷惑:“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弗朗西斯科那一份乐章,已经吞噬过不下六位灾厄乐师的灵魂了,那是一个陷阱!只有弗朗西斯科是个傻子,觉得它有完成的希望。

可十几年了,他找了不知道多少人,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完成演奏!”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晴反问:“演奏的又不是我,担心又不会有用,况且,我为什么要担心呢?”

“”

吉赛尔呆滞,难以理解。

“难道你讨厌他?”

“是啊,讨厌,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麻烦,每次被他甩了烂摊子过来,就会觉得头疼。和他说话的时候,压抑不了自己的脾气。

只要看到那一张洋洋得意的脸,就想要冷嘲热讽。

发自内心的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艾晴坦然的回答:“怎么,难道你喜欢他?”

吉赛尔无言以对。

但却无法否认即便是此时,对弗朗西斯科的执念有所担忧,但同时,也在隐隐的担心着那个刚刚还两度战胜了自己,折磨了自己半个小时的对手。

不是担心天国谱系后续有可能的报复,也不是因为害怕眼前这个女人会因此对自己有所敌意

只是,不忍心看到他自寻死路而已。

她觉得自己一定哪里有问题。

“再没有什么,比艺术更加残酷了,吉赛尔小姐,你作为末日画师,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艾晴看着她,平静的说道:“不论是音乐还是绘画,都绝非看上去一样的美。恰恰相反,你所能从其中得到的享受,百倍的低于你所受到的折磨。

倾尽全力的努力,苦思冥想的煎熬,日复一日的练习,依旧无法向前一步那样的绝望,你应该早已经熟悉。”

吉赛尔闭上了眼睛。

指节,已经捏的发白。

诚然如此。

她无法辩驳。

被艺术所钟爱的人,只不过是被艺术所诅咒的可怜虫而已。

沉浸与所谓的美学和艺术之中,忘我的狂奔和追逐,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经一无所有。

而艺术依旧如此的冷酷,不曾垂怜分毫。

这样的苦痛,艾晴也曾经感同身受。

在槐诗成为母亲的学生之后。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拒绝教她大提琴了

从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开始,憧憬着母亲的样子,日复一日的苦练和勤习,自以为有所成就和得意。

源源不断的得到奖杯和赞赏,每一张笑脸,每一声赞美和掌声,都让她产生了某种幻觉啊,自己是被艺术所钟爱的。

或许。

或许是这样呢?

但,一定有的人,会被偏爱更多。

当自己私下里苦练了四五年的大提琴,被槐诗以两三个月的时间轻而易举的超越时,她终于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爱,从自己的家里得到的位置,还有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音乐天赋,全都被那个家伙超过了。

自己所得到的,只有一个槐诗为了讨好自己而装模作样放弃的第一。

一个可怜兮兮的安慰奖。

哪怕母亲猝然去世,槐诗仅仅只是掌握了基础,可这么多年之后,依旧只靠着自学,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之下,走到了这种程度。

倘若自己依旧如同曾经那样,一定会妒恨到发狂吧?

可是,不论如何厌恶和抵触,每当回忆过去的时候,所想起的却只有那一张阳光下的稚嫩笑脸。那么蹩脚的握着琴弓,抱着过于庞大的乐器,展示着那些刚刚学会的技巧。

那样期盼的凝望。

向着自己

艾晴垂下了眼眸,无声叹息。

“即便如此痛苦,可你们却依旧那么热爱,不是么?”

而相比之下,学会了放弃的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踏入那样的领域之中的机会吧?

“放心吧,吉赛尔小姐。”她翻过了一张完全没看过的纸页,仿佛自言自语:“我对他讨人厌的程度有信心。”

在那一瞬间,渺小的大门,在无从束缚那源自灵魂的狂热奔流。

高亢而浩荡的旋律,自黑暗中喷薄而出。

于此,向世界高歌!

即便世界痛吻与我

惊怖诡异的意味已经自旋律之中消失不见,槐诗已经脱离了曲谱的束缚,补入了创作者未曾完成的领域。

以自我的灵魂,演奏出崭新的乐章。

就像是在黑暗荒芜的世界里,庞大的日轮缓缓升起时那样,洒下了耀眼炽热的辉光。琴弦的鸣动中,演奏在继续。

即便,已经被夺走了一切。

眼睛、四肢、肺腑、心脏,乃至灵魂!

槐诗已经一无所有。

可在弗朗西斯科的凝视之中,仿佛能够看到,死者的亡骸自台上起舞。哪怕被取走了一切,演奏依旧未曾停止!

不,正因为被取走了一切,这演奏才真正的迎来了高潮!

拿去吧!

全部拿去,即便是失去所有,我依旧将追逐。

我将演奏!我将歌唱!

哪怕失去灵魂!

可现在,存留在此处的是什么呢?

那演奏这一切的又是什么?

自己所聆听到的是什么?

弗朗西斯科抓着自己的脸,鲜血淋漓,可是却感受不到痛楚,因为他已经被卷入了那旋律之中去了。

沉浸在了这狂热又庄严的洪流中。

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奔跑一样,舍弃了一切,忘我的追逐

直到自我的灵魂在槐诗的光焰中,焚烧成灰烬。

他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所等待着自己的东西!可是不论自己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追逐,却始终无法靠近,始终无法跨越这绝望的距离

但他已经忘记了绝望,也忘记了犹豫。

只是狂奔着,狂奔着。

直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却不感觉害怕。

心满意足的,自这一场苦痛又漫长的梦境里,迎来了终结。

当最后的余音消散在黑暗中时,聚光灯缓缓熄灭。

一片死寂中,有风暴一般的掌声响起。

不止是从梦中醒来的弗朗西斯科,就自空旷的演奏厅之内,那些逝去的亡魂,地狱中观赏的乐师们,还有乐章中那些残存的执念

此刻,都毫无保留的,向着这源自渴望和追逐的演奏,献上了自己的掌声和敬佩。

欢呼。

“我就说他有这个才能,哈哈哈,我就说过。”

在观众席的最后面,迟来的观赏者鼓着掌,乐不可支:“虽然比起我来,还差得远,但起码比那些只会熬时间凑数的家伙强,对不对?”

大汗淋漓的负责人在旁边低着头。

不敢赞同,也不敢说话。

直到那一张椅子的投影消失无踪,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坐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为演奏者献上了迟来的赞赏。

而就在那一张空空荡荡的椅子上,虚无的轮廓再度浮现。

眼睛,双腿,双手,心脏,乃至灵魂

随着乐章再度恢复残缺,槐诗的一切再度归来,恢复了完整。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幻梦。

只是,当回忆起那幻梦中的一切时,便让人不由自主的微笑:“真是一场,畅快淋漓里的旅行。”

想要再来一次。

哪怕自己已经疲惫的无法握紧琴弓。

可那样美妙的体验,已经令他深深着迷。

遗憾的是,眼前的乐谱已经不再回应他了。原本以槐诗的源质所补全的乐章,已经消失无踪。

是乐章本身的执念拒绝了他的补全。

这令槐诗迷惑的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是自己做的不够么?

还是哪里不对?

完全想不通!

“果然,跟帕格尼尼说的一样。”

弗朗西斯科抚摸着归还到自己手中的乐章,感慨万千:“你具备补完它的能力,槐诗先生,谢谢你。”

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问道:“你觉得这首曲子是在说什么?”

“唔”

槐诗沉吟片刻,点头回答:“我想,大概是祝福吧。“

弗朗西斯科愣住了。

“是的,祝福。”

槐诗确定的说道:“像是诅咒一样的祝福和期盼,只不过,那样的执念,未免太过夸张了一些。会让人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它之中存在着祝福,是绝对没有错的!”

他凝视着弗朗西斯科手中的手稿,无声感慨。

就仿佛能够再度听见,其中所寄托的魂灵在耳边咆哮。

去追逐啊!

不要再犹豫。

跨越绝望,忍受折磨,走向未来,哪怕失去一切。

即便道路的尽头空无一物。

因为所谓的追逐之路,就是这样,注定坎坷,毫无意义,或许通往的只有悬崖和毁灭,毫无意义。

可在追逐身而言,追逐本身便已经是全部的意义。

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彷徨。

莫要犹豫啊,迟来者,快快踏上前路!

因为终有一日,你也能够领略这般浩瀚的风光!

在恍然醒悟的这一瞬间,弗朗西斯科,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作者是谁?”槐诗好奇的问。

“是我的老师。”

弗朗西斯科闭上眼睛,颤声的回答:“众多弟子中,他唯独将这个指名留给了我。我原本以为他我原本还怀疑过”

他对自己,或许,早已经失望。

这样的猜想,无数次浮现在辗转难眠的深夜之中、

可现在,当谜团揭晓时,他却更加的悔恨。

为何没有早些醒悟这一点。

为何,在老师弥留之际,自己没有能够亲口给出答复?!

“”

漫长的沉默之后,槐诗叹息:“抱歉,看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或许,这才是乐章拒绝了自己补全段落的原因。

这一部乐章,只有弗朗西斯科自己补全才有意义。

乐章的创作者,希望自己最骄傲的学生能够完成自己的遗作。

他希望未来的弗朗西斯科,能够超越自己!

这便是追逐者所遗留下的传承。

“没关系。”

弗朗西斯科摇头,擦去了狼狈的眼泪,微微一笑:“即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追逐依旧充满乐趣,不是么?”

“谢谢你,槐诗。”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曲谱,“我会亲自印证它的。”

总有一天

他会走到老师未曾去过的路,去看到他们未曾见过的风景。

像是过去的那些追逐者一般。

如同未来即将出发的追逐者们那样。

他已经迫不及待。

题外话

我曾经的梦想是去列宾。

时至今日,我依旧对那些洋溢着天才和美妙的绘画作品,怀有深深的羡慕和敬佩,以及难以启齿的渺小妒恨。

为何我不能够?

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放弃了吧。

或许列宾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好,或许我实在不是这块料。

但我有时候依然会梦到它。

不过,会做梦是一件好事,我是这么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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