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集镇由于距离川西将军的驻地不足百里,而且处于四通八达的枢纽,所以人口众多,商旅往来络绎不绝,主街商铺林立,客栈鳞次。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集镇每天在人们手中流走的银子比集镇外那潭湖水还要多,所以每个人脸都流露着比银子还要灿烂的笑意。
这是个繁华如梦的集镇,这也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集镇。这个集镇最繁华的地方在主街的销金楼,这个集镇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在玲珑坊。
销金楼和玲珑坊在主街两侧,正好面对面地打擂台。销金楼有天下最好的酒,玲珑坊有世间最好的姑娘。销金楼的酒香云蒸霞蔚,玲珑坊的脂粉如梦似幻。远来的迁客骚人和商贾行旅如果不是被销金楼的酒香迷醉,就是被玲珑坊的脂粉销魂。
江郎的四轮马车刚刚走到主街的牌楼前,酒保的吆喝就被沉沉的酒香送过来,姑娘的招徕也被悠悠的脂粉吹过来。
这座牌楼是用古木雕刻搭建而成的,集镇的名字就在牌楼正中悬挂:“春来古镇”。
春来古镇,春天已经来了。春来古镇最喧嚣和热闹的时候永远是正午,现在就是正午。
江郎又撩开车窗的帘子,春来古镇的春意扑在他脸,闯进他眼睛里,融化在他心里。
他看到了欢乐的人群,看到了热烈的街面,看到了开张大吉的店铺,看到了客似云来的酒楼,看到了领着小孙子寻开心的老婆婆,看到了等待心人的豆蔻女子,看到了大腹便便的商旅,看到了锦衣飘飘的少侠。
这个时候,他也觉得很快乐,很开心,他希望世人都很快乐,都很开心,而且永远不要变。他的眼睛里有温暖的人群和春天,他的心里有灵动的情思和春意。
终于,他看到了比他早到这里的马队和马车,也看到了销金楼鲜艳如同骄阳的幌子。
那九匹马就拴在销金楼外的拴马桩,那辆马车就停在销金楼的幌子下。他看见马队的人和马车的人被酒保迎进销金楼。从那些人的背影里,他瞧出了与这欢快祥和的集镇格格不入的杀机。这是比肚子咕咕叫还要令人难缠和缠绵的麻烦,他这个时候不想和太多麻烦缘定今日共效于飞,所以他撩开了另一边的帘子,于是看到了爱俏的少年和爱钞的少女聚于门外繁花锦簇的玲珑坊。
玲珑坊有玲珑,这个玲珑是美艳不可方物的老板娘。为什么美艳的女人都喜欢取同样的名字?大沙漠里有玲珑雪雁夫人,这家酒楼里有楚玲珑姑娘。
楚玲珑在楼就看到了这辆华美不作二人想的四轮马车,看到了端坐在车前的红衣少年,看到了撩开车窗帘子悠悠巡望的那双春水一般的眼睛和偶尔飞出来的霜雪鬓发。
这是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亦或是一个倦游天涯的王公?楚玲珑的眼睛暂时无法给她答案。不过,她的眼睛告诉自己这将是玲珑坊的客人。
她的眼睛没有欺骗自己,江郎的确在玲珑坊门外喊住了玉连城,骏马长嘶之后,玉连城跳下马车,替江郎撩开了门帘。江郎似乎很倦怠,似乎很慵懒,慢腾腾地走出来,仰面瞧了瞧玲珑坊的幌子。这是一面玉色的幌子,玲珑坊三个字似乎出自某位偶尔经过这里的文章太守的如椽巨笔。
玲珑坊的姑娘们莺莺燕燕地飞过来,馥郁的芬芳像多情少女的相思一样织成了让人耳红心跳无力逃逸的天罗地网。玉连城居然羞红了脸,一双比这个时候的天还要明亮澄澈的眼睛紧紧地闭,似乎害怕自己无辜的眼神会亵渎了玲珑坊的姑娘。
江郎缓缓地走进玲珑坊,玉连城居然还被困在门外的脂粉阵里,江郎回过身,道:“姑娘们,饶了这位小哥,他刚从寺院里还俗,甚是不解风情。”听见他的话,姑娘们越发恣肆,玉连城越发羞窘,江郎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一把把玉连城拉进玲珑坊。
轻云一样清丽曼妙的声音飘来,飘进了江郎的耳朵里,吹进了玉连城紊乱的心里。“两位客官请楼坐。”亲自迎客的楚玲珑这个时候就站在楼梯,饶有兴趣地瞧着一脸懒散的江郎和依旧闭紧眼睛的玉连城。
看见老板娘亲自迎客,那些莺莺燕燕掩口大笑起来,笑声如春风,在玉连城的心底惹起了一池春水。江郎笑了笑,似乎在笑玉连城不解风情,又似乎在笑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已经不该再来的地方。
楚玲珑有着轻云一样的声音,也有着轻云一样的身姿,春风拂柳般把二人带进团花锦簇的房里,轻轻击掌,行云流水般的姑娘们红袖布菜,酥手斟酒,一桌精美绝伦的酒菜就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刚刚睁开眼睛的玉连城眼前。
楚玲珑在不开口的时候始终凝然注视着已经坐定的江郎身,江郎虽然已经不再风华正茂,但江郎一直是江郎,玉树一样的身姿,神仙一般的眼神,神俊丰都而且惊才绝艳的风神,纵然染了沧桑,却更显意味深长。
楚玲珑居然在艳如桃李的脸晕起了一抹嫣红,惹得她身边的姑娘窃窃私笑。她浑然不觉,犹自瞧着江郎出神。
玉连城虽然不谙世情,却也晓得世间还有儿女之情,偶然抬头就看到了楚玲珑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神情,循着她的目光也下下端详起江郎,心中隐隐约约体悟出了什么,不禁哑然失笑。
江郎懒洋洋地坐在椅子,懒洋洋地端详着一桌子酒菜,懒洋洋地捏起了竹筷,道:“见到女孩子就害羞的小哥哥,你身带的银子可还有几百两?如果没有,肚子咕咕叫的麻烦一时半会破解不了了。”
玉连城不仅进到女孩子会害羞,摸着自己的荷包的时候也居然会脸红。他呐呐地答道:“你是说,这桌子酒菜没有几百两银子就不能下筷子,对么?如果是这样,只能放下筷子了,因为我身没带着那么多银子。”
江郎似乎怔了怔,又懒洋洋地把竹筷放下,唉声叹气地道:“没有带那么多银子,为何还要让人家这么多的好酒好菜?这可如何是好,罢了罢了,吃完这顿饭,小哥哥只能沿街卖艺,挣点散碎银子还账了。我看这里还很热闹,以小哥哥的武功,沿街卖艺到也不难。”
玉连城不仅脸红了,而且心也跳了,不仅心跳了,而且他也打算跳起来,一个筋斗从窗子翻到大街,丢下这个时候才提醒他银子够不够的江郎,逃之夭夭。
一双玉腕似乎看破了他有失江湖道义的心思,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双肩,轻云般的声音吹进他的心里:“小哥哥不须担心,你没有带那么多银子,对面的大哥哥岂能也没有带?小哥哥尽管好酒好菜大大方方地享用一番,即便是卖艺还账,也应该由糊里糊涂带你进来的大哥哥去做。”
玉连城果真拿起筷子,大模大样地大快朵颐。因为他觉得老板娘说得有道理,不仅有道理,而且善解人意。
江郎瞪着一双筷子下翻飞,风卷残云一般大吃大喝的玉连城,不住的哀叹:“好端端的纯良少年,怎么一进这地方就变了心性,换了模样?看来,行走江湖,还是远离少不经事的孩子才好。”
楚玲珑娇艳欲滴的笑容悠悠绽放,摄人心魂的暖香吹进了江郎已经被寂寞和惆怅风化的眼睛里,她瞧着江郎,道:“你怎么不动筷?莫非真的囊中羞涩不成?”
江郎笑了笑,在楚玲珑如同梦幻的眼眸凝视下,他除了笑一笑,似乎没有其他的法子来化解自己此时的困境。
他的困境当然不是囊中羞涩,而是害怕一个宿命再度发作。这个宿命已经与他不离不弃了二十来年。
江郎的大师兄蜀中雨庐先生曾经告诉他:“最难辜负美人恩,一见江郎误一生。如果你想自己过得快活些,也想让遇到你的女人活得从容些,你最好离女人远一些,对她们狠一些。否则只会误人误己,一辈子背负情债,过得生不如死。”
大师兄的话,已经多次得到印证,他焉能不刻骨铭心,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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