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塘,也称瞎塘。
也许是运煤的车走多了,这里成了平安镇地势最低洼的地方,一下雨就满地泥浆。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私人小煤坑的矿工,图的是这里租金便宜,又在大站附近,搭车去上工比较方便。
成栋一家从下头的村子里搬来平安镇以后就一直租住在这里。
来的第一年什么都不懂,贪图租金便宜,就住在一楼。结果到了雨季的时候,积水能深到小腿。
第二年开始,他们租到了二楼,一样的面积,每间房的月租金比一楼要贵四毛钱。
在瑕塘,高楼层很抢手,租期至少一年起,还得预付租金才行。
二楼过道里,成母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沸腾中的小药炉。她手执一柄残破的小蒲扇,语带嘲讽道:
“你那个二姨也没多大本事嘛?人家摆明了不待见你,结婚这事,我看悬。”
“二姨还找了媒人的,应该很快就有信了。”
成栋在削一只油桃,回想到白天的那一幕,他也觉得有些伤自尊,那个女人压根儿不理会自己,直接和二姨掐上了。
“孟家真的那么有钱吗?我打听下来,她父母的工资级别也不高啊,家里还养着一个老奶奶,”
成母小声嘀咕,“人家粮站站长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人勤快,嘴又甜,关键是拿你当块宝,什么好的都想给你,除了人稍微胖一点……”
“那是胖一点儿吗?妈,我一百二,那姑娘二百一呢,我看见她冲我笑就害怕。”
成栋把桃肉片在小碗里,自己细细啃着桃核。桃肉都是弟弟用来佐药甜嘴用的,根本轮不到他吃。
“我看还是胖一点好,福相、力气还大。等我以后伺候不动你弟弟了,这搬搬抬抬擦擦洗洗的可都是你媳妇的活计了,不得找个能扛事的啊?”
成母把炉子上的中药滤在碗里,一边扇风一边捶了捶后腰发出一声叹息。
“娶个媳妇有钱,我们可以雇人来干这事啊,娘,到时你只要坐在边上指挥,自然有人来替你出这个力。敢不尽心,你就扣他的钱呗。”
成栋就着缸里的水洗干净手,在裤子上一抹干,把母亲手里的扇子接过来,继续扇凉碗里的中药。
“苦了你了,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雪迎,可她们家真的精穷,你弟弟好的时候我们都拿不出那老些彩礼还有什么三转一响,现在这般光景就更不行罗。可惜了我那个孙……”
“咳咳,娘,别提老黄历了。雪迎已经嫁人了,人家一家子也都搬镇上来了,现在在供销社卖布,日子过得好着呢。”
成栋眼神闪烁,他不愿意多谈这个冯雪迎,并不是出于青梅别嫁的伤心,而是心虚。
他妈在可惜的那个孙子其实现在也好好的,只不过不姓成罢了。
“唉,你说你弟弟还能说上媳妇吗?”
成母试试药碗发现还有些烫手。
“能啊,我们接着治,好点了就娶媳妇。实在不成……我以后有了儿子就过继一个给他。”
成栋一边扇风,一边竭尽所能地安慰着母亲,他不想看到母亲难过,自己的儿子给了弟弟,那也还是成家的。
“那你这个媳妇,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啊?那媒婆靠谱吗?你二姨有没有给准话?”
成母接过扇子继续扇了几下,把药碗和装了桃肉的碗一起端在手上准备去伺候成梁喝药。
“没事,我问问大表哥,能不能帮我一把,我会尽快的。”成栋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你抓紧点,我们房租可就付到四月底,再付又得是一年的了。”成母转身进了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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