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是建议出院的。”燕京大学第六医院的一个病房外,医生和一位穿着简单夏衣的女生宣布着病房里青年的未来。
女生拥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冲着医生点点头
“谢谢赵医生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下午的时候去办出院手续,实在是麻烦您。”
赵医生抿了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救治病人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只是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要谢就谢谢你自己吧,是你们兄妹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战胜的病魔。”
说着,赵医生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看向病床上躺着浏览iPad信息的青年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从一个病人的层次上讲。”
送走医生,周晴回到阳光明媚的屋内,看着床上同时抬头的周正
“已经和医生说过了,下午我们就可以出院、”
周正看着自己从这个世界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眼里尽是温柔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周正和周晴的嘴角弧度越拉越大,最终变成欢快的笑声。
穿越的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在地球的时候,周正面对这个问题,也曾幻想过。
魂穿?身穿?身份替代?记忆灌顶?
如果能再回去,周正会在下面认真附上一篇长达十万字的描述,从第一次睁眼说起。
第一次睁眼是多久?一分钟?两分钟?很短,短到周正只来得及和周晴纠结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还没有纠结完毕,就再次陷入黑暗。
也正是从这一次开始,周正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没有死,无论是一个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但是自己绝对还活着。
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大概是沉沦的,迷茫的,但是只要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点光,都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周正开始努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睛,开始努力思考怎么让自己的交流变得更有效。
整整一个月,周正才认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穿越到一个精神病身上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对吧。
尽管这个精神病在周正陷入黑暗的时候每天都能搞出新的花样。
总能在各种奇葩的处境中醒来的周正后期已经形成了和周晴以及医生的默契,默默的扯掉身上当成皇冠的鞋子,或者从牙缝里抠出窗台上已经被蹂躏成秃瓢的花的花瓣。
然后配合医生进行检查,制定任务。
再凭借着三个人的努力慢慢把那个精神病的主导权变低,让周正在身体的控制中逐渐处于主动。
四个月,周正终于在“脑子”里和那个精神病平分天下,开始了解这个身体之外的事情。
六个月,周正把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那个精神病,不,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已经被那个精神病“杀死”,周正把这个身体的第二位主导者,精神病,彻底“杀死”在无边的黑暗中。
睁开眼睛能看到光明,开口时可以说话,身体被触碰时能反馈给大脑反应,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
第七个月,经历一个月的观察,周正的主治医生和各位同行才惊异地宣布周正的主人格已经彻底掌握身体的事实。
接着就是长达五个月的康复训练、认知训练……
“想什么呢?”周晴双手伸到周正的额头上,慢慢抚平,以两个人的默契来说,她其实明白周正真正担心,或者忧愁什么。
但她还是像做眼保健操那样,反复抚摸,直到周正松开皱起的眉头。
“想,终于能见一见这个世界了。”
周正看着窗外的阳光,初夏时候并不刺眼。
“下午,只有几个小时了,一年我们都过来了,何况几个小时。”
“我懂,但是,忍不住。”
周正苦笑着,想起自己第一次安慰周晴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几句话。
近乡情怯,到了真正出院的时候,一直以坚强示人的周正也难免不安。
不安于新的身份,不安于新的世界,不安于新的家,不安于五个月之前那个突如其来的数据板。
深吸一口气,晃晃脑袋把所有的思绪都压下去,周正和周晴一起,做出院前最后的准备。
吃完医院的最后一顿饭,叠最后一次医院的被子,和医生做最后一次交谈,穿上从网上订好的,从来没有穿过的这个世界的便装。
和周晴一前一后,两人一起迈出医院的大门。
城市的喧闹瞬间取代医院给人的宁静,周正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全身上下却不由的躁动。
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交谈,矿泉水瓶撞在垃圾桶上沉闷的“咚”,都仿佛化作了最美的音符。
“再见。”
冲着身后摆摆手,周正和周晴一起打车回家。
再见,燕京大学第六医院,再见,那个总是喜欢讲荤段子的赵医生,再见,那个精神病,再见,那个同样叫周正的人,再见,地球的一切一切。
拔毛断喙,鹰获重生,无数次黑暗中的折磨,无数次倾尽一切只为了多睁开几分钟的双眼,都仿佛是一只无力飞行的老鹰,一点一点啄掉自己的喙,一根一根拔掉自己的老羽毛。
现在,到了我重新振翅飞翔的时候了。
看着窗外缓缓流动的风景,周正握了握双拳,像是鹰最后一次站在悬崖边,冲着云海紧绷自己的双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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