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觉得一阵头疼,他不太想说谎,但又不得不撒谎。
在弄明白一些事情之前,他只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四下周旋。
“我知道早上惹了师姐不高兴,回去处理完私事后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应该过来跟师姐说明白。”他诚恳地向云挽雪解释道。
也不知道她到底相不相信这个说辞,云迟只见师姐莲步轻移,回到屋内,自己也只好跟了进去。
二人在沉默中看着绿安将屋内温酒的小火炉生火铺炭,然后挪到云迟身旁,最后退避到后席,云挽雪这才开口道:“你的说明呢?”
云迟哑然,没想到师姐居然还惦记着这档事。他只好做出沉思状:“我不该和师姐说话的时候走神?还是不该将师姐的邀请当耳旁风?”
“你好意思问我?”云挽雪作势欲打。
“师姐手下留情……”云迟知道师姐不过是做做样子,心中多半已经原谅了自己,于是配合着她玩闹。
片刻后,云迟满脸笑意慢慢消散。
示意陪侍一旁的绿安暂时退下,等到屋里只剩师姐弟二人之际,他脸色严肃地决定向师姐坦白一部分情况。
“师姐……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当下云迟便将自己的疑惑选择性地跟云挽雪进行说明,包括他对回风院熟悉的陌生感,以及他不记得自己的两个陪侍等情况。
云挽雪默默听完师弟有些痛苦——在她看来那是痛苦,的一番倾诉,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相当镇静。
她的脸色渐渐柔和,语气也逐渐带上云迟常常能明显感受到的那份怜惜,温柔道:“晚来你可能已经记不住了,师父带你回来的头两年,你完全不适应山上的生活,害了大病,在床上躺了好久。
“以师父的本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送你下山之时,你竟然靠着自己硬扛了过来。疾症虽好了,却落下病根,从此不仅身子骨弱,更是浑浑噩噩,变得痴顽。”
云迟大惑不解:“原来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个傻子?可……为什么我现在这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大师兄早在你将天阴珏给他那天就传信师父,说明了你的异常,所以才打发我陪着你去城里暂时先呆着。我在那段时间也经常怀疑你身上的不对劲,甚至一度以为你被巫师下了蛊咒。”
云挽雪安抚着师弟激动的情绪,继续娓娓道来:“后来师父回信,说晚来你的异常表现是由于与天阴珏有感,受损的魂魄开始逐渐复苏,是值得高兴的事。那之后我便再不疑你。”
一番话听得云迟目瞪口呆。原来他拙劣的演技从始至终都被人看在眼里,只是他们所有人都猜错了因果,倒有些阴差阳错,无心插柳下将真正的原因掩盖了过去。
回想在十一冢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不禁有些羞耻。
云迟原以为仗着自己的些许小聪明,他在那次事件中表现得还算游刃有余,除了最后小小翻车倒也无伤大雅。哪里知道自己原来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个顾盼自赏的小丑。
沉默半晌,云迟苦笑着开口:“可我觉得,这些和我的记忆有些对不上。比如,我记得我一入门就花了几个月熟悉环境,我也清楚地保留着和义父、和师姐你交流的记忆,我从记忆里完全看不出自己曾经是个傻子。”
云挽雪等云迟完全冷静下来,这才又开始说明:“师父说,你在那场大病中烧坏了脑子,他只能以天材地宝勉强护住你的阳魂不散。同样是这个原因,往日你的意识十分虚弱,根本记不住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你在回风院的十年里记忆会出现很多空缺和错乱。”
难怪在云迟的记忆中,他觉得自己曾经花了几个月熟悉天星宫环境,结果一出门发现路都不认识。
也难怪他对回风院最清楚的记忆只有吃饭睡觉参玉。
感情是他之前记忆容量不够,自动清除了没有深刻印象的信息。
听着师姐不厌其烦的解释,云迟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问道:“这些都是义父让你跟我说的,对吧?”
云挽雪明显愣住,摇头苦笑:“看来变聪明的你再也不好骗啦!师姐以后可没机会像以前那样捉弄你了。
“你说得对,师父料到你不敢亲自去问他,所以嘱咐我,如果你来问我,就照着刚才那些话跟你解释。”
没想到自己直到此刻还是一直如临大敌般地和空气在斗智斗勇。
结果一切全在别人的预料之中。
这让云迟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敬佩超凡者果真都是神仙手段,还是该深刻反省自己的自以为是。
呆了半晌,大致弄清楚状况的云迟这才调整好心情,漫不经心地和云挽雪拉起家常,随口询问她到百兽园帮忙的原因。
师姐倒也不厌其烦,将她在此处的任务简单告诉了云迟。
云理执掌天星宫已近百年。他的心思也越来越多地往“观星象”这个方向投入,“事农桑”这一部分也就关心的少了。
身为一宫之主,许多大事上都需要他点头,所以尽管他本人经常不到各个“项目部”露脸,但还是会派门下两名亲传弟子四处督察,核对各项记录并回去跟他报告。
“这次百兽园齐师叔新改良的培育方案已经按计划完成了大半,到了关键环节,师父着我过来看看情况。”云挽雪最后总结道。
原来这边是搞动物杂交育种实验的地方。云迟心中有些明白了。
看来天星宫对“事农桑”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封建社会的水平,理念开始有些接近现代社会。
见云迟露出感兴趣神色,云挽雪再次满足他的好奇心。
“师门用于传信的雪鹰就是百兽园的成果之一,不仅通人言,适应各种气候,主要还是它们能日行三千里,当信使再合适不过。”
云迟抬眉:“原来师姐你那只肥麻雀竟然还有这么威风的本事?”
“啾啾是齐师叔特意为我培养的信使,不是雪鹰啦。”云挽雪摇头解释。
师姐弟二人正愉快地闲聊,突然有一道白色身影从回廊一路而来。
那穿着天星宫弟子服色的年轻男子只瞥了一眼云迟,便立即将视线移到云挽雪身上,立在堂下神色慌张地行礼。
“云师妹,师尊着我前来通报。事情……出了些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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