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婉可不想这么轻易让皇后娘娘放过了凌瑶。
“启禀皇后娘娘,嫡妹之举并不是故意冒犯,实在是凌瑶吃食粗鲁无序,吃无吃态,坐无坐态,故而忍不住耻笑出声,这是其一;皇后娘娘的天人之姿,更应该恭从远观,而不是无礼直视,这是其二。”武婉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字一个一个的吐出,柔柔的,如同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婉婉约约、柔柔雅雅。
“这不是那位两年前在东边十字街当街表白,直接被三王爷打残了的武婉吗?”
“感觉她已经沉寂了很久,今天怎么想着也跟进宫了?”
另一边也有女子掩耳私语,“我听说,有个仕族女子也不顾女子矜持和礼训向三王爷频频像三王爷示好,每次都被骂哭或者气哭,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说话人眼神朝对面站立的身影示意了一下。
听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目光瞬间一收一放的,又怕对面站着的武婉发现又忍不住八卦地去审视。
耳边都是各种私语声,到哪都免不了八卦,如炒菜一般把别人的遭遇、经历、传闻翻来覆去的炒着,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道德审判者姿态,去审判谈论一道道八卦“菜”。
这样仿佛自己就能高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自己所经历的所受的痛苦也能变淡似的。世家大族也是如此。
而正在被“炒”的武婉,袖子下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之中,那一个个皮肉破开传来的疼痛,让武婉压住心中的愤恨,背挺得直直地站立着。
没错,她们说的那个频频示好的仕族女子就是她。
鲜衣怒马的街上一撇,他便住到了她的心里,她不顾自己的形象和女子的矜持,像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觉得有天他一定会被她感动融化,可是每次都换来他的冷漠、无视,甚至被他属下扔出了王府。
就这样尚书府嫡长女武婉成为了整个皇城长安的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身上如同被裹了蜜一般,到哪都有流言蜚语包围,到哪都有八卦看戏的目光蛰视。
故事很简单狗血,可是这阴影却一直笼罩着她。
现在的她已经二十了,是仕族女子中的‘老女人’,她嫁不出去了,她的父亲放弃她了,高门世家排除她了,她的母亲对她的婚事也不尽力了,她的兄弟姐妹也可以随意的对她。
这次能参加皇宫中秋宴还是她央求了三天三夜,又是写佛经又是近身伺候才换来的机会。
她恨,关于三王爷的一切她都很恨。
凌瑶听完第一感觉,硬茬来了。
“民女来自民间,礼俗和长安世族子女自然不能相比,礼是规矩却不是模子,懂礼尚可,无需事事以礼,不然每个人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无趣死板。无论恭从远观还是直视瞻仰,民女认为心诚才是最重要的。”凌瑶淡淡的四两拨千斤的又把武婉给怼回去。
她来到这皇宫大内,入眼的美人很多,半老徐娘的、成熟韵味的、天真可爱的、静娴文雅的、大家闺秀的、楚楚可怜的等等大家都很美,但却像没有灵魂和思想的木偶一般,一生都被控制着,拘束着。
不想她的话落,周围却炸开锅了,听着都觉得凌瑶这话简直无法无天。
尊礼守礼,为人妇礼、为人夫礼、为人臣礼,哪样不需要礼?
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夫为妻纲,这是在她们脑海中扎根发芽、融进血脉的理念。现在有个人来说,懂基本的礼仪就可以,不需要什么事都按照礼的规矩来,若是一直活在礼的规矩中,则无趣死板。这种打破认知说法把在坐的人都得罪了。
有位夫人直接忍不住发声了,“皇后娘娘此女胡言乱语,有损女德,理应处罚掌嘴。”无趣死板这四个字不止一次出现在她耳朵里,每次出现都如刀子一般插进她的耳朵里,戳破她的耳膜,然后一路刺穿,来到她的心脏再狠狠刺一刀。
而后,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空空的,黑黑的,如无穷无尽深渊,带给她源源不断的痛苦和寂寞。于是钟姨娘怀了,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去护着。
对于她丈夫她无可奈何、对于她丈夫护着的钟姨娘她无可奈何,但对于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她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谁让她说出她平生最恨的四个字。
有人见沈侍中的夫人发声了,也跟着一起附和,大家都像商量好了一般,一声又一声,如雷阵雨一样向她倾泻而来,不约而同要让皇后娘娘处罚凌瑶。
仿佛不处罚凌瑶,今天这场国宴就进行不下去了。
自己带回来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些人置喙?
呼延璟戈刚想要出声,凌瑶伸手捏了捏呼延璟戈的声,示意他不要担心,她可以应对。
自己强硬起来才是强,这是凌瑶一直都明白的,而且这不是还有呼延璟戈垫后。
凌瑶讥笑地看着一张张巴不得她被处罚的面孔,“民女来自民间都知道,天大地大皇上皇后最大,皇上皇后娘娘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就先越过皇上皇后娘娘嚷嚷上了,这就是你们世家大族的懂礼吗?”
凌瑶这一番话,让那些如围着她生长的茅草般高高矮矮的嘈杂人声,瞬间像被割草机割了一样,整整齐齐地安静住了嘴。
在场的人凌瑶安上敢越过皇上皇后的名头,无不惶恐至极,又急忙跪下表明态度,请求饶恕。
皇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凌瑶,心情很好道:“众卿请起,恕无罪。”
皇后白颜看了一眼旁边的皇上,见他没有什么想要表态的,显然是想让自己出面。
“今天是国宴,吵吵闹闹的,把这当做市井之地?”皇后白颜脸上显然有带着些愠怒。
“凌瑶你有什么要说的?”皇后把球踢给凌瑶,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妻女,既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也不能离了他们的心。但她也想给这个叫凌瑶的女子一个机会,她前面说的话合了她的胃口。
“自古以来,以德服人,以礼待人,却不是以礼固人。民女凌瑶礼仪体态的确有待修炼,但是那番话却不觉得有错。”凌瑶声音淡淡的,整个人落落大方,不卑不亢,换做其她任何一个女子被这样当众声讨,肯定满脸通红畏惧,赶紧赔罪。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刚刚坐姿形态有多差,且她又不熟知历朝的礼仪体态,怎么比得过土生土长的这些古人。
这点她认,的确有待加强,而另一个她不认。
皇后的面色一沉,这个凌瑶怎么这般不识趣,她刚刚给她机会,她站出来,向大家赔个罪就行了,居然还坚持那般荒谬的说法。“来人,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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