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五瓣葵口凹底深腹瓷碟欣赏良久,裴瑾瑜方才放出神识,尝试读取面残留的神念及情绪。
炼神诀自动运转,神识从泥丸宫透体而出,凝成一束,流水般倾泻下来,没入瓷碟表面。
同一时刻,鉴字宝符被激发,将神识读取的所有精神波动映照在无边无际的识海之中。
有了小五行诀对炼体不足的补充,使用神识的后患大大减小,用起来已经能如呼吸般自如、丝绸般顺滑。
天地万物,莫不可鉴。追根溯源,莫不可鉴!
念头不过一转,有关的画面蜂拥而至。
火,无边无际,赤红赤红的火!
似乎是火山底,但没有熔岩,仅有烈焰。
百被捏成杯碗盏瓶等形状的泥胚被放在烈火中烧制。
随着火焰的烘烤,一个个泥胚渐渐褪去原本的形态,变硬瓷化,成为一个个瓷器。
在这些瓷器边,有数只被放在匣钵里单独烧制的泥胚也成了形,其中一个是浅绿色瓷碟。
火焰映照在它光滑的青釉面,下跳跃,给瓷碟蒙一层绯色的莹润。
五瓣,葵口,凹底,深腹,分明是刚收来秘色瓷碟的诞生之时。
而这里正是一个工作中的瓷窑内部。
瓷碟成型后,周边火焰渐渐熄灭,光明随着火焰的熄灭渐渐远去,四周陷入黑暗,偶有余烬微微闪动。
不知过了多久,滚烫的瓷碟彻底冷却,但环境仍未有丝毫改变,伸手不见五指。
忽尔一日,漆黑的空间被切割去一个方形,大片刺目的光线从中透入,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新的空气。
“开窑了!”
有人大喊。
原来密封的窑门开启。
很快一个个瓷器被取了出来,有的釉面不够光洁,有的被烧出了裂纹,有的被烟气所熏微微变色,唯有匣钵里的五瓣葵口碟完美无瑕。
拿着它的老工匠泪流满面,泪水将其沾满黑灰的脸颊冲出两条浅色的水痕。
老工匠长相殊为奇特,不,是所有的工匠长相都很奇特。
他们有两只驴耳一样尖尖的耳朵,动画片里“蓝精灵”一样的靛蓝皮肤,唯有泰西人种才会生长的火红头发。
不知为何,这些人说的话同大周官话差别不大,不存在听不懂的情况。
老工匠交代了几句,抱着五瓣葵口碟离开瓷窑。
瓷窑所在地竟然是一个位于海的小岛,周边是看不见边际看不见人烟的汪洋大海。
四顾茫然!
海边没有船只,老工匠冲着海面拉长声音叫了三声,像是在模仿某种兽类的声音。
片刻后,平静的海面一阵晃动,一头海豚模样的怪鱼从水下浮了来。
与海豚不同,它居然利用前肢的两个鳍很淡定的了岸,来到老工匠身边趴下。
老工匠轻轻一纵,跳到了海豚的背,盘腿坐下,还不忘爱不释手的把玩五瓣葵口碟。
在他坐定后,海豚后退着回到海里,往水下一沉,飞快的向着深海游去。
老工匠并未被水流淹没,身周亮起一个光罩,在光线暗淡的深海里一闪一闪灯泡一样。
远远看去,很像长在海豚身的一个器官。
随着不断下沉,周边的亮度越来越低,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海兽冒了出来,有的像成年抹香鲸,有的像数百米的海蛇,有的像十几米长的刺鳐,还有的像蝠鲼。
奇怪的是,这些海兽对骑着海豚的老工匠并无恶意,也不攻击。
穿过一条条随波摇曳的海藻林,一片片布满乱礁的海底峡谷,远远便看到一座水晶宫般玲珑剔透闪着光芒的高大城池。
城池像是静静蹲在深海里的凶兽,巨大凶残杀气冲天,似乎能随时撕裂吞噬来犯的敌人。
老工匠在城门口下了海豚,并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粒汤圆大小的丸子丢给海豚。
海豚一跃而起,吞下药丸后,摇摇尾巴游走了。
老工匠小心翼翼的收好瓷碟,进了城门。
城内是另一番天地。
八条宽阔的道路延伸至内城,每一条都有十米宽。
两两之间有绿化带相隔,种着开着各种颜色花朵、结着各种奇形怪状果子的水草、藻类、植物。
道路驰行的交通工具仍是海兽,颜色绚丽多彩,形状奇奇怪怪,但大小都控制在三至十米之间。
老工匠来到一株四五米高的珊瑚树下等了片刻,远处游来一只八九米长的电鳗。
电鳗停下,并释放出大量火花。
火花消失,老工匠飞身跳了去。
和海豚背光秃秃的不同,电鳗背有四列白石材质的座位,每一列四五十个,坐满了不少同老工匠差不多形象的异人。
老工匠在一张空椅坐下,闭目养神,手牢牢抓住五瓣葵口碟。
就这样,转乘了数次海兽,老工匠来到一处铺着红色琉璃瓦的宅院后门。
“又诞生了一个有灵性的瓷器。”
他唯唯诺诺的对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说。
中年人身穿的似乎是传说中的鲛纱,轻薄不透且防水。
走动间,纱衣无风自动,似乎正随着水流飘荡。
呃,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中陈红的衣衫发髻有同样的效果。
中年人头戴着红珊瑚发冠,巴掌大小,手指戴着同样材质的戒指,亦是红色。
他接过五瓣葵形碟,屈指轻弹。
“叮——”
声如磬。
随着他的弹动,一股玉液般的莹光在瓷碟表面泛起,仿佛沁出了水。
中年人点头赞道:“的确不错。罗摩衍那你做的好,我会呈给家主,等赏吧。”
罗摩衍那,也就是老工匠高兴的直搓手,感激道:“多谢罗波那管事美言。”
罗波那挥挥手,将罗摩衍那打发走,拿着瓷碟回了住处。
不知是不是到了宵禁之时,城内的灯光次第熄灭,只有处于核心的内城还有璀璨的灯光。
罗波那并未像许诺的那样,将瓷碟呈给面,而是收了起来,放在一只箱子里。
数日后,他易容改面带着箱子出了城,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瓷碟再次露面是被人从沉船打捞出来。
与其他船的物品爬满藤壶不同,因装在箱子里,瓷碟崭新噌亮,被捞来的海女视为宝贝。
海女是采珠女,每年要缴纳沉重的赋税,而赋税不要铜钱,只要珍珠。
也因此,海女家里的日子极不好过,连房屋也没有,只能住在小船。
每日采珠,捞些鱼虾藻类为食,海女又黑又瘦。
这一天,家里断粮,海女只好将瓷碟拿去收货的跑商那交换必须的生活用品。
跑商怀疑瓷碟是件宝贝,用米粮、油、布等物交换,交易还算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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