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先生本不想理闲事,但作为一个新闻从业者又有一种新闻人的敏感和职业道德,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上前了一步,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或许可以写一篇关于赌博的时文报道。
那女人抱着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那小男孩睁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茫然环顾四周,也许此时他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着一种类似动物感知危险的本能,让他感到了一丝害怕,这不禁让他瑟瑟颤抖。
柯先生皱紧了眉头,他有些不忍去看这对母子绝望的样子。
“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不禁问身边的人。
旁边一位不认识的大婶叹了一声,回答道:“这家男人是个赌徒,把家里输的精光还欠了一身债,还不起了自然就想着卖儿卖女卖婆娘,哎,作孽啊!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么哎!”
柯先生心想果然是这样,又问:“那这会她们是”
大婶又道:“男人喊人牙子去了,去了有一会,也快回来了。”
“她们为何不跑?或者报官?”
“报官?”大婶的脸上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官老爷能管这等芝麻小事?这对母子要是能跑早就跑了,再说能跑哪去?最后还不是被抓回来,然后又是一顿毒打”
此时柯先生也不知说什么好,想着干脆就等等看,看男人来了是个啥情况,而倒像忘了此次出来的目的。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一阵喧嚣就从包头张家胡同西头传来,柯先生抬头望去,竟有黑压压十来个人一起涌入胡同,让本就不宽的胡同顿时显得满满当当。
这群人越走越近,终于能看清他们中间有一个极其猥琐的男人,被那一群人拖拽着,而这男人蓬头垢面,眼窝深陷,说他是大烟鬼也不为过,想必这人就是那个赌徒。
果然猥琐男人一走近,就指着地上嚎啕大哭的妻儿,涎皮赖脸道:“狐爷,这就是我那糟糠,别看现在脏不拉几,打整打整收拾收拾,还是能见人。这女人别的不行,一身皮子倒是挺白,说句不好听的,就那官家小姐也没我这女人长得白”
“鲍二,你也忒没脸没皮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人家好歹嫁了你,又给你生了儿子,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卖了她娘俩?”
“滚滚滚,少特么在这碍事,老子卖人管你家屁事!怎么看着眼热?把你家小崽子也拿来卖啊。”
“你!”旁边那位大婶本来看不惯就说两句,结果被他的混账话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鲍二,就这?”那群人当中有人开了口:“这娘们再怎么细皮白肉,也不够抵你的债啊。”
“狐爷,这不还有我那崽子吗,你瞧瞧他眉眼,长得像我那娘们,不像我,简直就是天生当小倌儿的料啊。”
那位狐爷听了上前捏住孩子的下巴,左右前后仔细看了个遍,虽然有些嫌弃这一脸脏兮兮的样子,但看得出他还是满意这孩子的样貌。
“嗯,还成,加这个倒是够抵了你的账,不过”
“嘿嘿,狐爷,就不能再添点?好歹也给我留个三瓜两枣的。”
“这女人不值钱,只能去西河沿1,你这小子看起来也不咋聪明指不定得花多少功夫调教,添是添不了了,能抵了你一屁股债也是格外开恩。”
这两人一言一语旁若无人的商量着怎么卖人,周遭又围上不少人,他们静静看着,俱都不敢言。
这些把棍有人知道他们,都是城南的游手无赖之徒,而且平日里大多以拏鹅头和生事诈人为业,甚至还有打行的打手。这些人平常百姓根本就不敢沾惹,都是有多远离多远,更别说为他人出头。2
围观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对被卖的那母子两也只剩下同情,同情。一旁的大婶早憋了一肚子气,但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而依然坐在地上的那位女子已停止哭泣,只用沙哑的声音对着四周空气喃喃,像在控诉,也像是指责她的两手还是紧紧抓住那男孩子,生怕一不抓住他就转瞬消失。
男人似乎已商量好了价钱,那位狐爷便打了一手势,就有两人出来向那母子走去,然后生硬的想扯开母子两人,只是那母亲两手死死抓住孩子,扯了半天竟没扯开,泛白的指节仿佛嵌进孩子的胳膊里一般。
男人一看急了,生怕买卖黄掉,想也不想就飞起一脚狠狠揣向女人,那女人猝不及防几乎被踹倒在地,紧紧抓住孩子的手终究还是松开了,而其中一个混混也趁势夺走了孩子。
那女人爬起身来,一双悲哀而绝望眼睛死死盯住那男人,用沙哑的嗓子嘶吼着:“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也许真是为母则刚,她又奋力挣脱别人的拉拽,突然一跃而起就向混混扑去,想夺下她的孩子,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竟无比惊人,连柯先生都吓了一跳。
其实柯先生本来只想做个冷静的看客,只是这一幕的惨状却狠狠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终究是忍不住挺身而出,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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