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穆先生,陶县令,是吾师。待葺个园儿名佚老,更作个亭儿名亦好,闲饮酒,醉吟诗。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便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老先生,这首稼轩居士的词讲了什么道理?”
“殿下觉得呢?”
“依本宫看,稼轩居士想以此来告诫他的儿子,没有永恒不变的财富,所以人切莫贪婪。”
“呵呵,殿下的想法真是独树一帜,老臣倒觉得,这词里讲的乃是贫富之间,本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就好比百姓,他买了田置了地,就可能成了地主。反之呢,一个地主如果家道中落,地产卖尽,也就成了贫民,甚至流民。”
“那如果这个百姓他做了买卖赚到了钱呢?”
“哈哈,殿下聪慧!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的确,谁说只能耕地种田?百姓要的正是百业兴旺。”
永明九年,五月十五,
这日,户部尚书古德海奏呈陛下预请颁丈,其缘由有二:一是距上次清田已有十年之久二是十年间,由于水患灾害、陵谷变迁及湖区淤积等原因,导致田地崩塌,经界不清,税粮失额。
五日后,朝廷颁布清丈条例,确定了一系列土地清丈之相关规定,比如:省州县鱼鳞老册原载地亩、丘段、坐落、田形、四至等项,间有不清者,印官亲自丈量。
同时,还规定了地亩不清应行丈量的详细情形:凡丈量之制,州县册籍原载丘段四至不清者,丈欺隐牵累,有地无粮或有粮无地者,丈亩步不符,赋则或浮者,丈熟荒相间者,丈壤界相接,畛域不分者,丈荒芜招垦,寄粮分隶者,丈水冲、压沙、公占,应抵应豁者,丈濒江、濒海之区,五年一丈,视其或涨或塌,分别升免
当然,如此体量的全国土地清丈,还需配备相当数量的专业人员,比如负责管理的图区、丘正,精于算法的算手,脚力很好的弓手,以及负责绘图的书手等。
清丈人选皆由本地遴选,经费由朝廷承担大头,地方承担一小部分。当然,参与清丈的人员则需通过必要的选拔和考核,选出公直老成者承理,健步弓手,用以往来走报弓数,精于算法之人需听候出题考验,通过者才可听用。
另外,每县又根据各自情况,将丈量土地分成若干区域,每一区域又分成若干小图,每图都配有有图正、弓手、算手、书手。区则有区正、湾长,宗族势力较强的地方,还会有户长、绅民邻右等。如此一来,组织则臻于严密,分工也分的极为细致。
此次清丈,对于朝廷来说,是为了重新掌握全国确切的土地数据,以便有效征税。而对于百姓来说,则涉及每家每户的利益,尤其手中有大量土地的士绅地主。而且为了保证清丈彻底,条例中还规定,不分王田、官田、民田,皆一体测量,不容有漏。
这样的规定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以往不敢涉及官田、王府庄田等的不足。
其实土地清丈工作早在去、前年,就已陆续展开,尤其西北地区的官田草场的清理,更是早几年就铺展开来。而今则是以诏令形式颁布全国,也表明本朝皇帝自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土地清丈工作,正式开始。
而今年的清丈工作,与以往历次没有太大区别,唯有一点,就是今年有锦衣卫的加入,或许还有东厂的参与。
他们的工作并非协助清丈,而是监督和暗查。
暗查什么?其实很多人心里都隐隐有个答案,或许又心存侥幸,想着只要过了这关便万事大吉,毕竟法不责众,谁叫天下读书人都有优免的权利呢?
邬阑在召对之后,又恢复了上学,除了必要的外出,大多时间都是在学堂度过。又快到了月底考试的时间,这月会考诏诰章表及内科一道。
诏诰以古赋来写,章表则四六骈文,均参用古体。这可不是能死记硬背就可以过关的,所以对邬阑来说,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真能死记硬背还算好的。
除非作弊?
在学校时间长,她每日都会在馔堂用两餐,现如今国子监的馔食改善了不少,至少口味是提了上去,至于食材,基本也没啥改变。毕竟饮食的目的只在填饱肚子,而不是讲究营养。
其实也不难猜原因,假如排除典簿有贪弊行为,那就是钱粮开支确实紧张。监生每月都有月俸米,历事监生每月一石,而在校的监生不足一石,若是有家小则还有补贴,无家小的监生,如邬阑这样的就只有三斗米。这月俸算是国家补贴,伙食也是国家给承担,住宿也是国家给分房,想想也明白条件自然不比家里。
就在邬阑心烦如何应付考试时,修路的具体方案已出,这是邬琮海同工部有关部门联合商定下的方案,当然也包括利益如何分配。
具体的预算还没出来,还要等将这条南北路线重新规划一道,以原有的驿路为基础,包括驿站、急递铺是否需要恢复建制等,都需要通盘考虑。尽管预算还没出来,资金却已经到位了。
就像邬阑说的,聪明的资金总是嗅觉灵敏,总会找到机会。那日邬琮海匆匆进宫,就是为了钱的事。连他也没想到的是,头一天还在担心钱问题,第二天,钱就自己找来了,而且金额巨大,大到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笔巨额资金他自己没法拿主意,所以只有恭请圣裁。然后皇帝出面,让邬琮海暂时借用内府的脏罚库来放置白银,这笔实物白银有九百万两之多。
内府的脏罚库在太液池畔内校场西侧,内承运库的甲乙丙丁、广惠等库的东面,豹房北面,尽管在皇墙内,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加强了近期京城内外的治安巡逻,尤其西城和北城兵马司。
九百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又是怎么能一夜之间就凑齐了呢?
这不是神话,也并非变戏法,
其实去年京城就已经有过一次因流动性紧张而造成的物价波动,尽管它只是短期,但对于大宗的商品的买卖还是造成了影响,比如地产房产。邬阑就是在那时买下了京城的两栋宅子,后来还因此扯上了官司。
当时正是陆运改革方案才刚刚提出的时候,那时的资本,就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下全都涌到京城来,他们大都携带巨额会票、庄票,而非直接解运白银,到了京城之后再兑换成白银,所以当时京畿之内的大多数票号、钱庄、乃至当铺,基本都是现银吃紧。
现如今民间的金融往来,尤其涉及大额支付的,基本都走会票庄票形式,而非自身携带实物白银。也只有官方还在一直沿用实物白银的方式,诸如南方的金花银,及各省起运的白银赋税,都需派专人解运至京或者户部指定仓库,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奇特的而壮观的现象。
后来也因为改革方案横生波折,流动性吃紧才渐渐平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然而,商帮的资金调动并没因方案暂时搁浅而停止下来,一直犹如暗流涌动一般,直至开春以后,这种资金的调动又渐渐频繁起来。
其实就算商帮能大规模的调动资金,也无法实现短期就能凑齐如此巨额的白银。事实上商帮的资本并非只来自商帮本身,诸如庙宇、道观、书院、祠堂、善堂等地方公产亦或私产,会将自身获得的银两投放于钱庄或者典当行进行放贷,年利按一分到一分二厘向钱庄收取。
数数光北京城郊的寺院都有五六百所,只要是一座寺院,多少都有些背景,而且必然会以寺院为中心向外侵占大量土地,所以,这部分资金不可小觑,亦相当可观。
甚至还有一些官方背景的炉房,同样也会将自身拥有的资金拿出来放贷,尽管他们本身也是具有类似金融机构的特性。好比过账银亦称炉银,就是将百姓或者商人手上成色不一的银两送炉房熔铸,再根据熔铸银两的情况开具收据,此收据实为虚银两,可在市面上等同现银进行交易,因为有炉房做担保,又使用方便,自然大受欢迎。而炉银的本质就是一种信用工具。
所以由此看来,商帮能很短时间内凑齐九百万两白银,其实并非神话,其核心就是社会融资,再加上商帮自己的实力。
而今京城几大钱庄票号,当属曹家的恒昌号规模最大,布局最多,遍及京畿和晋陕两地,远至辽东以东,以北。其次是两淮总商江家的聚合庄,旗下既有钱庄也有典当行。典当行相对于票号钱庄来讲,其规模小得多,但优势在于分布广,农村一般是本金一千两左右的小当铺,城市之中多为二千两至一万两本金规模的中当。但京城内的中当多为三万两至五万两的本金规模。更大的则是本金在八万两以上的大当。
京城在时隔一年之后,再一次出现了大规模的流动性吃紧,随着方案的推进,这种流动性吃紧渐渐开始波及日常消费,大宗商品的买卖,虽然暂时还未影响到米价菜价布价等,不过,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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