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般心疼地轻抚着他被毁掉的半边脸,柔声问道:“是怎么弄的?”
这半边脸,一直以来都是殷行心底深处最重的心结。
若是换了以往,不要说要给人,便是自己,也不愿意再多见一次。
可现在,他却能坦然地将自己的真容暴露于白日之下,一点也不自卑,一点也不自艾了。
他淡淡一笑:“我和我哥的事,你已知道了。”
时景点点头:“嗯。那日你非要随我进宫赴宴,我还有些疑惑,但我见到了文昌公主的脸后,就一切都明了了。”
提到母亲,殷行的眸光流转,带着几分复杂。
“当年锦国国破那日,我母亲知晓整座锦宫之中,除了她与我,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当时,她便问我,若是哥哥与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人,我会怎么选?
我与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想着我,每次我调皮做错了事,父皇要罚我,哥哥总是会挡在我身前。
哥哥对我而言,是无法被舍弃的存在。
所以,我选择了让哥哥活下去。
母亲要将哥哥与我的身份对调,以此来保全哥哥的性命,贵妃知道了,断然不肯。
我母亲就对她说,我与庆帝有血缘关系,他是我的亲舅父,若是我活下来,将来怕很难为家国报仇。
但哥哥可以!
贵妃万般苦痛,才答应了此事。
我母亲宁珂舍弃自己的儿子,也要让贵妃的儿子活下来,这让贵妃也发誓要拼尽全力保全我的性命,不论用什么方法。
当时,庆国军队正在攻锦宫,贵妃没有多少时间去筹谋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将我以罪人之后的身份关入宗人府大牢一个方法。
宗人府的大牢连着锦宫,里面关押的都是有谋逆之嫌的宗亲之后。虽留得一条性命在,但逆臣之后的脸上都会被烙上罪奴烙印。
我脸上的烙印,就是贵妃流着眼泪亲手烙上去的。
而为了配合我的身份,贵妃的娘家大哥全家十六口人一起进了天牢……”
说到这里,殷行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将头埋在时景的怀中,语声呜咽:“孩子小,爱哭闹,容易被套出话,女眷也不愿意为了我一个外人牺牲,贵妃的大哥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他缓了一会儿,才又抽泣着说道:“等到庆国的大军长驱直入,他们也踏破了宗人府大牢的门。
贵妃的大哥自称是锦国鹿郡王的僚属,鹿郡王只因一点小事惹了锦国皇帝不快,已被处死。
而他们这些郡王府的家臣被关押此处,已经很多日没有给过食物了,女人和孩子都……已经饿死……
如今,只剩下他与我两个还苟延残喘留着一口气。
他求这些庆国的兵士饶了我一条小命,他自己却一头撞死在了牢房内。
他们问我死掉的这些都是家人吗?我说是。
他们又问我如果能活着出去想做什么?我说想报仇,杀了狗皇帝。
这些兵士看我年纪小,脸上还烙着罪奴烙印,家里人还死绝了,多少对我还有几分怜悯之心,请示了他们的首领之后,便就放了我。
当日,锦宫之中活着出去的,除了几个小太监外,恐怕便只有我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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