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
下意识一开口,阳毅终是没能再多言,只颓然起身,对王陵郑重一拜。
“小子贸然登门,不知此间内由便妄罪于王翁,此乃小子之过……”
或许在后世人看来,阳毅这短短片刻之内的‘前倨后恭’,多少带些多此一举的意味。
但阳毅明白:王陵只短短一句表态,就已经将此事的性质,全然透露在了自己面前。
——粮价鼎沸的事,已经到了身为内史的王陵,都只能咬牙背下这个锅的地步!
要知道汉内史,那就是关中地界仅次于太后、天子二人的第三个土皇帝!
在关中地界,就连食禄万石,金印紫绶的当朝丞相,都未必能有内史的一道手令管用!
那究竟是怎样的困局,竟然使得王陵这么一个本就脾性‘暴躁’,又任内史之职的巨擘,在长安粮价暴涨这么一件大事,只给出一个‘我无能为力,只能乖乖背锅’的表态?
汉室官员,尤其是汉初功侯元勋‘敢作敢当’的风骨,以及王陵个人所特有的刚直,自然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因素。
但更关键的恐怕是:粮价的事,真的棘手到王陵这个写作内史,读作‘关中假王’的开国功侯,都根本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王翁。”
想到这里,阳毅也不多做试探,径直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关中粮价事,朝中百官、功侯外戚、三公九卿,有几人牵连其中?”
“平抑粮价之事,又乃何等五蠹之辈所阻?”
根本不需要再多问,光是王陵这个‘错我认,事儿我实在没办法做’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粮价之事,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几个粮商、贾人串联,就能平稳哄抬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要知道此时,可是汉初!
短短四年前,汉太祖高皇帝刘邦才刚颁布法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
这是一个士、农、工、商极其森严,以农为本,以贾为末,商人连丝绸都不能穿、连车都不能做的时代!
要真是有几个想不开的商人串联起来,在皇城长安,天子脚下,玩儿起‘囤货居奇’的把戏,都不需要动用枪杆子,一道县衙的手令,十来号县衙衙役,就足以血洗百十来个‘豪商’家族!
商人阶级在汉室阶级等级当中,甚至比不算‘人’的城旦舂,都高不了多少!
既然粮价之事,根本不是商人阶级所能做到,便意味着这件事背后,必然有一只庞大的权力之手,为那些明面屯粮居奇的商人保驾护航。
准确的说,是一只庞大到足以令当朝九卿之首,位开国功侯之列,身内史之贵的安国侯王陵,都感到忌惮的一只手。
而这样一只手,这样一只王陵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恶毒之手,阳毅却不得不碰一碰。
不单单是内心的正义感作祟,也不全是出于保护农民,保护弱势群体的本心。
而是为了刘盈!
哪怕为了刘盈能更长久、更安稳的端坐在皇位之,阳毅都不得不站出来,将那只藏在黑暗之中,偷偷伸向底层穷苦百姓的手斩断!
而在行动之前,阳毅迫切需要知道:那样一只血肉模糊,遍布腐臭的手,究竟是由什么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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