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阳毅不忘隐晦的补充一句:“若太后知臣之用心良苦,以悖逆罪之以陈、周,自是再好不过……”
阳毅几近明示的补充,总算是让少年天子缓过神来。
只见刘盈是一皱眉,再次拉着阳毅盘腿坐了下来。
“卿方才言,同舞阳侯无冤无仇,舞阳侯之生死,卿皆无感?”
“既如此,卿又何以陈、周二人非死不可?”
“纵高皇帝明令斩舞阳侯,太后诏赦,亦不无不可啊?”
听到这里,阳毅心中又是一声长长的苦叹。
“这刘邦,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
“小脑袋瓜看着挺机灵,咋连这都想不明白了?”
腹诽一声,阳毅也只能用最直白,最简洁的话语,将这件事当中的利害掰开、揉碎,而后摆在刘盈面前。
“无他:恩威皆出于上也!”
就见阳毅遥向着刘邦的长陵摇一拱手,便道:“舞阳侯当斩,乃太祖高皇帝降之以雷霆!”
“雷霆雨露皆君恩——樊哙当死,此乃高皇帝之恩德;哙为人臣,唯当谨受之。”
“陈、周二贼得高皇帝信重,亲任之为使臣,以代行天子之恩;然二贼枉顾高皇帝之令,悖逆枉上,致使舞阳侯得赦,此,便乃作福!”
“《尚书·洪范》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说到这儿,阳毅见刘盈脸上依旧写满了问号,便只能说的更直白些。
“立斩舞阳侯,乃高皇帝所令,故舞阳侯当死!”
“何也?”
“——此高皇帝之威也!”
“及赦舞阳侯之罪,自无不可,然舞阳侯当斩一事,乃高皇帝降之以威。”
“唯有陛下作之以福,威福相抵,方合乎君臣之道。”
“何也?”
“威、福、玉食皆出于上,雷霆雨露具君恩也!”
“故臣之意,非舞阳侯罪无可恕,而乃恕舞阳侯死罪者,非陛下亲为不可。”
“何也?”
“此,便乃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也……”
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通俗的语言,将这件事的内在逻辑道出,阳毅不由口干舌燥的咽了口唾沫。
“陛下,可明白了?”
闻阳毅此问,刘盈不由将撑在下颌处的手掌收回,若有所思道:“卿之意,朕大致明白。”
“高皇帝为君,可作威以斩舞阳侯;朕为君,亦可作福以赦舞阳侯。”
“陈、周皆为臣,臣无有作威作福,此二人私作天子之福,便乃悖逆之举!”
说着,刘盈面色又是一滞,满是困惑的挠了挠头。
“阳卿,朕仍有一事不明。”
闻言,阳毅期待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刘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阳毅将‘彻底扳倒吕雉’的计划,给硬生生推到了两年之后……
“朕为君,可作威作福;陈、周为臣,无有作威作福。”
“然太后乃朕之亲母,若朕可作威作福,而太后不可,此莫不有悖孝道,颠覆纲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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