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丞相府,李斯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东郡陨石降落,不但将始皇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而且蒙恬上了天幕,预示着他们计杀蒙恬的计划失败。
而且看天幕上蒙恬的状况,好似施展神通,救活了已经自裁的扶苏,这就太令人惊悚了!
令李斯十分不解的是,他与蒙恬乃是数十年好友,自觉对蒙恬非常熟悉。纵然蒙恬运筹帷幄,刚毅果决,但蒙恬对始皇那是绝对的忠诚,只要始皇诏书一到,蒙恬必定吞药自尽!
然而,事实上,蒙恬在北边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样。
只要蒙恬不死,他李斯岂能安宁?咸阳岂能安宁?
于是,李斯立马进宫,与赵高胡亥密谈。
胡亥的居所,在一处山坳宫殿处,幽冷不下于东胡宫。
赵高竟然舍下脸面,亲自替李斯赶车。天色堪堪过午,辚辚车声便驶进东胡宫中。
正在林下漫步的胡亥快步迎来,遥遥便是深深一躬。
心如火焚的李斯不由老怀大慰,心头蓦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秦王嬴政时,被嬴政礼遇的情形。
李斯布衣入秦,若能得大秦两尊大帝尊崇,那是何等荣光!
“大秦如此局面,长策大略,还请丞相指教。”胡亥恭恭敬敬说道。
“太子何须如此大礼,老夫何敢当之?”李斯淡淡一笑,却是安然受了胡亥这一拜。
“这是赵高老师教我的,治理大秦,须得讨好丞相。凭咱师徒,是玩不转大秦的!”胡亥谦恭的说道。
李斯闻言,脸色骤变!
他这才想起,如今的胡亥,并不是当年那个如同火炬燃烧般的嬴政!
胡亥不但没有嬴政的才具魄力,也没有嬴政那种刚毅果决,坚守自己内心的信念。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赞同赵高修改始皇遗诏,李斯就截断了自己所有退路。
纵胡亥胸无点墨,但只要坚定用我,以我李斯之乾坤大才,还不能安定大秦江山么?
“太子尽礼敬士,何愁天下不安也!”终于,李斯畅怀的大笑了!
三人进入正厅,胡亥恭敬的将李斯扶进左手案,自己却不坐主案,而是坐在李斯旁边的小坐案前。
俨然一副聆听圣贤教诲,礼尊“帝师”的姿态,倒是让李斯释怀,一时觉得胡亥大有贤君风范。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日后做了皇后不失一件好事。
赵高咳嗽一声,胡亥立马拱手说道:“胡亥骤为太子,诚惶诚恐。庙堂鄙我,天下疏我,胡亥计将安出,还请丞相教我……”
胡亥大眼闪烁着泪光,哽咽起来。
“有老臣在,太子勿忧!”李斯慨然拍案:“若言长策远图,太子只须记住这二十字即可:上承先帝,秉持秦政;力行秦法,根除复辟;整顿庙堂,肃边安民!先帝陛下如大日火炬,已经将大秦要走的路照耀后世,太子只须紧遵先帝治道,天下安也!”
胡亥作出“醍醐灌顶”的模样,继续追问道:“大哥与蒙恬未死,胡亥还想问近策。”
李斯有如天下大势,尽在胸中,慨然说道:“至于近策,老臣有三个建议:其一、立即为始皇发丧,昭告天下,始皇驾崩;其二、太子立马即位登基,成为二世皇帝,坐镇咸阳,威震宵小;其三、立即发诏,令关中李信,提十万大军北上,屯兵上郡,扼守九原直通咸阳大道,并且昭告天下,扶苏蒙恬不遵先帝遗诏,速速自缚进咸阳!”
胡亥惊疑不定,道:“丞相,单凭一封诏书,就能让大哥与蒙恬进咸阳?”
李斯哈哈大笑,道:“太子还需磨炼才是。太子登基,代表的便是大秦正统,便是整个九州主宰,太子便站在一个最高的位置!扶苏蒙恬不奉诏,便是公然反叛,咱们再名正言顺出兵征讨,扶苏蒙恬自己将自己陷入绝地也!若是扶苏蒙恬奉诏前来,咱们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此獠,更是快哉!”
“中车府令,老夫抛砖引玉,长策短略,只有大概,还请中车府令详细剖解!”
赵高自然知道,李斯一向藐视自己,此举便是想向胡亥说明,谁才是他日后可以依靠的肱股。
但赵高能得始皇帝恩宠,以不全之身,成为大秦权力核心的中车府令,又怎么会胸无点墨?
“接着丞相话头,整肃庙堂,便要分清大秦国中,三明两暗,五大势力也!”
“三明两暗?五大势力?”李斯惊愕了!
他行走在阳光之下,自然是行阳谋。而赵高,则是常年位居暗处,对暗中势力分布极为清晰。
若是始皇在世,李斯便是赵高的克星,烈日光焰下,黑暗无处可逃。但没有了始皇掣肘,自己还能压得住赵高吗?
.
北原。
蒙恬与扶苏相对而坐,蒙恬指着桌面上摆着的几副空碗,道:“公子,如今大秦之中,用三明两暗,共五大势力!”
借着超越时代两千多年的历史知识,蒙恬侃侃而谈:“首要势力,便是公子与老夫也!蒙氏家族经历大秦三代国君,为大秦一统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在军中资历最深,大秦名将,几乎都是出自蒙氏栽培。”
扶苏点了点头,对于蒙氏集团在大秦中的影响,他自然清楚。就是灭国大战中大放异彩的王翦,就是蒙恬父亲蒙骜提拔起来的。
蒙恬继续说道:“第二股势力,便是以王翦为首的王氏集团,王翦王贲相继离世,爵位由王贲子王离继承,王离的威望虽然还不够强大,但王氏军中冯去疾、冯劫、李信等军中大将,却是王氏集团的顶梁柱。此两大势力,皆以统兵大将为羽翼,以蒙氏王氏为根基,人多知晓,是为两明。”
“第三股势力,便是李斯、姚贾,以及章邯、杨瑞和、马兴等三公九卿。这方势力以丞相李斯为首,朝野皆知,自然也是明势力。”
扶苏道:“蒙公妙论,数语便厘清庙堂局势,实在是高!那暗处两大势力呢?”
蒙恬手指敲打着书案,双眼微微闭上,道:“暗处第一大势力,则是六国复辟势力,他们在找一个机会,要将大秦江山拖下马来。其中,以旧楚地最为危险,民间早有歌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梁虽死,但他的后代恐不甘心!”
扶苏知道,项梁乃是秦楚决战时,楚国的领军大将。双方兵力共计百万,决战于黔中,秦军在王翦的带领下,一举击溃楚国四十万大军,项梁战死。
但扶苏却并未听闻,项梁还有后代,活跃于楚地。
“至于第五大势力,则是整个九州的心腹大患,匈奴狼族也!若是赵高李斯要对九原动兵,匈奴头曼,必定会在咱们身后,狠狠的插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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