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窗外一轮明月如玉盘般高挂苍穹,盈盈月光透过帘席洒满了一地,柔和祥静。温尚霖因为有伤在身不便动弹,早早的便趴在软垫上睡下了,而潘纭纭却迟迟不能安眠,她找了块舒适的地方坐下,开始盘算起目前的形式与日后在温家应该如何立足。
眼下虽然已经步入虎穴,但好消息是温家并非所有人都在惦记着潘家的财产,比如温应泉和温刘氏,这两人一个顾忌着在世族中的面子不会明面上做出小人之事,一个嫌恶贺兰桑及其所生一脉不屑与之接触;而温尚霖也在自己的一番威胁加恐吓中服了软,虽说或许他的举动并非出至真心,但明面上也不会再将自己当成一个软柿子拿捏,目前就只有贺兰桑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了。
潘纭纭庆幸温刘氏并没有与贺兰桑站在同一战线上,若她俩穿着一条裤子,那么潘纭纭就要应对两个婆婆的刁难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贺兰桑和她的婆婆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如果自己能够抱住温刘氏的大腿,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与贺兰桑抗衡。
只是她该如何抱紧这位老夫人的大腿呢?就今日祭祖一事来看,温刘氏显然对自己的孙子温尚霖嫌弃的不要不要的,自己作为她的孙媳妇也被顺带着嫌弃了一番,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啊成功啊。
正当潘纭纭绞尽脑汁苦思良策之时,一束耀眼的光线忽然晃过她的双眸,随机又消失不见。潘纭纭一个激灵站起了身,紧张的环顾四周,除了祖宗牌位前不住摇曳的火苗发出微亮的亮光外,周围一片暗沉沉。
何物在反光?
潘纭纭挪动脚下的步伐,慢慢靠近烛火亮光处,这里除了一个个牌位之外,并未发现任何能够反射光线的东西。
她的目光顺着最高处第一任镇安候与候夫人的牌位而下,停在了右下角两块看起来十分崭新的牌位上。
“咦?”潘纭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两块牌位,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明明供奉在此的所有牌位上或多或少都沾有灰尘,怎么就这两块像是日日有人擦拭过一样,干净的不见丝毫年头?
潘纭纭的注意力被这两块不同寻常的牌位所吸引,暂时忽略了方才的光束,她带着心头的疑惑,目光转向牌位上刻着的字。
“故先室温门朱氏素娘,享年二十五岁。”
“故男温门长子尚言,享年八岁。”
潘纭纭心中默念牌位上的字,这两块牌位竟然就是珠儿提过的温应泉的大忌——温家原配夫人与大公子!原来这两人已经过世了,怪不得她一直没见着他们。
“无意冒犯,请多见谅。”潘纭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不加避讳的直视着两人的牌位,她的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乱,连忙恭敬的拜了拜。
还没待她抬起头,窗外忽然吹进了一阵凉风,牌位前的火苗像是跳舞的精灵一般摇曳不止,屋子里忽明忽暗,就连一旁的帘布也随着凉风舞动了起来!
虽然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虽然潘纭纭是接受现代社会科学思想教育的新青年,但眼前的这一系列巧合,无一不在撞破她的防线!潘纭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连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她的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在自己看不见的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封建迷信要不得,封建迷信要不得。”潘纭纭自我安慰道。
突然!她的眼角照射进一束光线,紧接着耳朵旁刮过一阵风声,不待她睁开眼,下一秒便被一股强劲有力的力量压在了墙面上,随即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凉意!
潘纭纭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夜行服,面系黑纱的陌生男人!男人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正用刀背处抵着潘纭纭的脖颈,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寒意,潘纭纭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浑身冒冷汗!
谁能想到堂堂镇安候府的祠堂里竟藏匿着一个杀手!此时此刻,男人将潘纭纭压在一个莫不起眼的小角落,若潘纭纭敢大声呼救,只怕不等人冲进了便要一血封喉了!男人的手腕一发力,虽然用的是刀背,但也足以令潘纭纭喘不上气来!
潘纭纭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难道原主太过嚣张曾经得罪过什么杀手之类的人吗?还是得罪的其他人买凶杀人呢?!早知道这个世界如此危险,她就该花重金请几个镖师时刻保护自己!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男人如同老鹰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潘纭纭,仿佛在瞄准猎物一般的凶狠,似乎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
“你......不是温尚霖新过门的夫人吗?”半晌,他的喉结一动,缓缓开口道。
男人的一番话,将潘纭纭从提心吊胆中拉了回来,只见她逐渐恢复了冷静,再看向男人时,潘纭纭的脑中突然一道闪电劈过:这不是昨晚通知自己去东箱阁第十六间房抓奸的黑衣人吗?!
虽然那天夜里更深露重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他的身形轮廓都与眼前之人一般无二,如此说来,此人不一定是杀手!
“你是昨晚送消息给我的人?”潘纭纭反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怔怔的盯着潘纭纭的双眸,眼神中有些不解:“既然是温尚霖的夫人,又为何要拜温家朱氏夫人的牌位?”
男人语气冷漠,潘纭纭却从中抓到了重点,这个陌生人深夜潜伏在温家祠堂,明明是与温家毫无关系之人,却句句不离温家原配夫人,难道他和这位原配夫人有什么关系吗?想到此处,潘纭纭忽然明白自己的下一句回答很有可能决定自己能否平安出这个门。
她斟酌了片刻,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说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我既是温家的小辈,祭拜温家的长辈有什么不可?况且还是公爹的原配夫人,若夫人还在世,我还要日日请安问好,恭敬以待呢!”
说完,潘纭纭心中万分紧张的看着对方,脸上却强装淡定,不知自己的这番回答合不合他的心意,若是回答错了,他一个手起刀落自己就要与这美丽的世界说拜拜了。
男子显然没料到潘纭纭有这番答复,他先是一愣,随后手腕上的力气松了许多,目光中虽然还有些凌厉,但却柔和了不少:“我原以为,在这个家中没人把她当回事......”
男子收起手中的匕首,转身来到原配夫人的牌位前,眼神中充满了留恋与伤感。潘纭纭趁此机会喘了口气,幸亏她赌对了,不然小命难保!看来温家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啊。
“他居然娶了你这样一位夫人,呵呵,也不知对贺兰桑而言,是福还是祸啊?”男人转眼看着眼前的列位牌位,口气嘲讽的说道:“温家......呵呵呵......”
好家伙,又来一个与贺兰桑有仇的人!
潘纭纭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听此人所言,他似乎与温家特别是贺兰桑有一段渊源,只是是何渊源呢?潘纭纭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新婚之夜上让我前往别处抓奸?”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男子闻言,语气中的讥笑藏不住:“哦?你去了?那你可看到他在做何事了吗?”
隔着一层黑纱潘纭纭都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笑意,有什么好笑的?作为一个妻子,自己的夫君大婚当晚跑去和别的女人“嗨皮”,这事任谁听了都会叹一句可怜。虽然潘纭纭对温尚霖没感觉,也不稀罕别人可怜自己,但眼前这个男人的表现明显是在嘲笑自己啊喂!
“你冒着被人抓到的风险给我送信,就是为了嘲笑我吗?”潘纭纭严肃的看着对方,你与贺兰桑有仇不要牵连到我啊,虽然我现在是她的儿媳但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男人没想到她会以这种姿态反问自己,常听人提起潘家的大姑娘人傻脾气倔,爱慕温家的二公子爱慕到不惜大散家财,现在看起来她也不像非他不可的模样,起码再见到对方新婚之夜的所作所为之时,并没有丝毫撒泼打滚或是伤感哭泣的行为。
男人收敛了笑容:“我想让你见识见识他的真实面目。”
“如此,多谢你的操心,他是什么模样我最清楚不过。”潘纭纭说道。
男人对于她的回答颇有些出乎意料:“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能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生活下去?”这真的是外头传言的那位人傻钱多的潘家姑娘吗?
潘纭纭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对温尚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吧?如果这样说了,那之前原主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解释呢?大家不会觉得她有病吧?
她眼珠一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只见潘纭纭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故作洒脱的开口道:“既然已经嫁进了温家,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我总不能因为他日日伤心落泪没有自己的生活吧?我潘家的姑娘,要活就要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靠男人度日!你懂吗?”
潘纭纭学着上一世在电视剧中学到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没错就是这个感觉,潘纭纭顿时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上了一个档次,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古人而言,这种想法还为时过早吧?
不曾想男人却对潘纭纭的这番话有所触动,只见他眼神忽闪了一下,口中重复着潘纭纭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慢步挪到了原配夫人的牌位前,道:“若你当初也能这样想该多好......”
半晌,男人忽然回过头,眼神中又充满了冷漠:“今日之事不准与任何人提起,否则......”他亮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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