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献叹了口气,端着那大茶缸子朝顾珞走过来,走到跟前,犹豫了一下,也席地坐下,“你是顾奉元的女儿。”
其实从顾珞来了同济药堂,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了彼此对身份的各种猜测和试探,今儿被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并不让顾珞意外。
但她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不语。
季卿献就又道:“你爹的确是给你定过亲事,就在他刚收养你的第二天。”
顾珞心口颤了一下,双手抱着腿,下巴支在膝盖,背影瞧去小小的一团,单薄又孤寂。
季卿献喝了一口大茶缸子里的茶,“那时候你病的不轻,怕是活不过来,薛茂林说冲冲喜或许管用,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给你和他定下了婚约。
说来也巧,定了婚约的第二天你就醒来了。
当时那婚约,就在我家定的,你醒来之后,薛茂林回了宁国公府,你爹把你带回乾州了。”
顾珞是在被衙役带走的路死的,死了之后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但其实那时候她还没彻底咽气,就在那要死不死的节骨眼,顾奉元从那经过,把她捡了。
捡了她之后的事,顾奉元从来没提过,顾珞也不想问,那些记忆太痛苦了,她下意识的逃避。
今儿从季卿献嘴里说出,顾珞死死的咬着嘴唇,但控制不住眼底的泪。
季卿献看了她一眼,“薛青央没撒谎。”
顾珞鼻音有点重的道:“如果是在我被救的第二天定下的婚书,那婚书里提到的同济药堂算什么,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同济药堂那时候还没有开吧。”
季卿献摇头。
“开了,那时候就有同济药堂了,那时候是薛家的药堂,只是后来出了点事,不得不关了,直到后来你爹来京都,才又开业的,只是再开业,东家换成了我。”
药堂是薛家的药堂,薛茂林能把这个药堂当做是薛青央给顾珞的聘礼,可那时候薛茂林却在宁国公府做住家大夫。
这当中的原委必定是曲折离奇的,顾珞不想知道。
她只想知道一件事,这件事她疑惑了许多年,“我爹怎么会恰好路过乱葬岗又恰好从死人堆儿里刨出了我呢?”
季卿献笑了一下,“顾奉元一直说你聪慧,你是真聪慧,但是他没有告诉过你原因,我也没有资格说。”
顾珞挑了一下眉梢,对于这种问不出答案的事,她不纠结,“那薛茂林肯拿自己的孙子来给我冲喜,原因和顾奉元恰好能救了我一样吧。”
季卿献意外的看着顾珞,他当真没料到顾珞能联系到这一步。
顾珞看着季卿献的反应,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人生真奇怪。
她在乾州那么多年,不去想宁国公府,不去想莫名其妙死掉的娘,她的日子也没那么糟糕,充其量就是每天和顾家的老太太以及顾奉节斗一斗。
可她现在为了顾奉元的事来到京都,她人生所有的平静在这一瞬间都被打破了。
狰狞扭曲又丑陋的现实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你逃避是没有用的,你生来就不配过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你只配过那糙蛋的日子。
顾珞胸口闷得难受,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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