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黑,打小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把我带大。
师父在往常习惯喊我“小犊子”。久而久之,附近的人也开始这么喊我。在他们看来,只有这么喊,才更加符合我卑贱的身份。日子久了,而我也“贱兮兮”地感觉,“小犊子”比起“小黑”这名字,听起来更加地入耳。
师父有两重身份,
两重……
同样被人唾弃的身份……
师父是守灵人,同时也是个贼。
守灵人,顾名思义,为死去的人守灵。在别人眼里,守灵人身份低微,阴气太重,又霉运缠身,时常被人唾弃。
至于师父的另一个身份,贼。那就要细细道来。
师父是个贼,一个平日里忙活着为死人守灵,闲暇里却蒙面劫富济贫的盗门好“贼”。
盗门的贼,与那些小偷小摸的贼,大不相同。千百年来,我盗门一直谨遵祖师爷空空子大师的教诲:
“不盗贫善财,不窃佛道物,不入墓冢陵。”
我盗门,两千年传承至今,于万千人中大隐于市,只为借一身好“本领”行侠仗义,惩恶除奸。当然,这也并非盗门最重要的职责。
至于盗门守灵人最重要的职责所在,那要从我师父云深说起……
我的师父云深,最大的爱好:喝酒、看书,不烫头。
什么四大名著《西游》《红楼》……
什么诗词歌赋《诗经》《唐诗》……
这些……
他统统……不爱看。
他只爱那本视如珍宝的《奇门五行术》。
在往常,他除去教我一些偷盗的本领和飞檐走壁的功夫,也时常教我一些天文地理杂七杂八的知识。我也时常纳闷,一个贼,练好偷盗的本领就好,干嘛非要去读书识字,甚至去研究那些星宿风水,五行八卦?
带着心中解不开的疙瘩,我就去问师父。结果,一根戒尺狠狠抽到我手心。
师父厉声喝道:“小犊子!你要永远记住,盗门守灵人,不为钱财,只为封八门!”
戒尺带来的疼痛,也确实让我把“封八门”三个字,铭记在心!
就是这样一个“严父”,因日日酗酒,最后也没能摆脱死的命数。
一九八零年,农历腊月二十四。这天夜里,分外的冷。看着躺在炕上柴瘦如骨的师父,嘴里不停往外“呵”着浊气,我心疼地流下眼泪。
身旁办理丧事的神婆告诉我,重病缠身的人,一旦开始呵出这浊气,也就说明,这人离死不远了。
师父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含糊不清地话,像是临终有所交代。
我刚要凑近细听,却被神婆一把拉住。
她诡异地看着我,扯着嗓子,凑到我耳旁说道:“小犊子,你师父快要不行了。虽然你跟师父感情深,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
“啥话,你讲。”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她叹道:“唉。这人死之前,嘴里吐出来的最后一口浊气,你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为啥?”
她说:“这最后一口浊气邪门儿地很,一旦被沾上,那可是要伤到魂魄的。”
“有这邪性?我不信。”
她生气道:“你这瘪犊子,真是不识好歹。万一出了事,可别怪我没跟你讲!”
看着师父痛苦地喊叫着,哪里还顾得这迷信谣言。我白了一眼神婆,伸着耳朵凑到师父嘴边。
只听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炕…(呼呼)……东西,记得……保管……(呼呼呼)…慕容家……四小姐,牛皮纸包,一定……给她。告诉她……封!封!封八门!”
师父说完,突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抱着我脖子往下拉,
他那最后一口浊气,朝我嘴里吐了过来。
身旁的神婆见状,嘴里喊着一句“坏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吓人。
神婆看着死不瞑目的师父,大喊着:“你放心归西吧!不要有牵挂。儿孙为你修金坟,你莫要再回魂。为世代儿孙赐祥福,为活人指明路……”
我尝试去合上师父眼睛,好让他瞑目,反复几次却怎么也合不拢。
神婆慌道:“唉,伺候了这么多死人归西,死不瞑目地,我也见过不少……你师父这死相,却是最怪的。”
我掰开师父缠着我脖子的手,问道:“怎么?”
神婆看着屋子四周,一脸惶恐,她大喊:“你师父……你师父执念太重,亡魂……亡魂不肯走。你看!你看这屋子里,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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