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河巷果然热闹非凡。
一条长长的街巷贯穿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里面车水马龙,应有尽有。
最绝的是巷子旁边有一条护城河蜿蜒其中,河上架着几座石板桥,桥上与河边挂着五颜六色的灯。河水深沉的黑与灯火的斑斓互相映衬,晚风过境,吹来淡淡袅袅的花香阵阵。游人们便乘着大大小小的画舫泛舟夜游。
中秋之夜,河边的集市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这是一年一度的花灯盛会,人们可以通过一些小游戏博得彩头,免费挑选自己喜欢的花灯。
宴芙湘和沈言蹊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沈言蹊毕竟真实年龄稍大一些,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反倒是宴芙湘,一路上左顾右盼的,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会儿在油纸伞的铺子面前问问,一会儿又去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那儿吃了两串。
这样的夜晚,花灯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出于少女好奇心的驱使,宴芙湘硬是拉着宴灵修等人陪她在一个最大的花灯铺子下猜了两刻钟的灯谜。猜灯谜的人很多,大家你来我往的,谈笑间,竟如同朋友一般没了身份之间的间隔。
沈言蹊一阵恍惚。
她突然发现,自己来到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有她的日子里,她的父母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思念她呢?
应该会吧,母亲虽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但是却是实打实疼爱她的。父亲呢?父亲将自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想让她出人头地。可是她还没有实现父亲的愿望,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台上灯火辉煌,台下人群喧嚷。沈言蹊的世界却骤然安静下来,热闹褪尽后,只有微风带着凉意,吹得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呢?
头剧烈的疼痛了起来,以至于让她几近摔倒。
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沈言蹊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木质香味,心神不觉安定下来。
“身体不适?”宴灵修将沈言蹊的身子扶正,低声问道。
“头疼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多谢二爷。”沈言蹊将心绪尽数收敛,假装无事地继续陪着宴芙湘等人猜灯谜。
宴芙湘是极为聪明的,在没有宴灵修的提醒下,得了个第三名的好成绩。
花灯铺子的老板热情地邀请着她上前去挑选喜欢的花灯。
宴芙湘便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看中的一个可可爱爱的兔子灯。那兔子灯做得很精致,大大的门牙,长长的耳朵还有短短的尾巴,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得周全。
宴芙湘兴高采烈地在宴灵修面前炫耀,那小傲娇的模样,像极了她手里的小兔子。
不远处有杂技班子在表演踩高跷,宴芙湘的目光就被那些踩高跷的人吸引了。看杂技的人特别多,鱼龙混杂。人群拥挤着,一个没注意,沈言蹊就找不到宴芙湘等人的踪迹了。
她踮起脚尖,可是放眼望去,只能见到无数后脑勺,分不清谁是谁。她便主动退出了人潮,走向人群较少的水岸边。
远离了人群拥堵的地方,空气也清新了起来,混合着泥土与花瓣的清香,让人心神也安定了下来。
沈言蹊站在一处突出的巨石上眺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心中空落落的。
恰逢旁边走来一对母女,两人手中皆捧着一盏莲花灯。
沈言蹊这才注意到,夜色中的湖面漆黑如同宝石,上面零零散散漂浮着数盏莲花灯。微弱的灯火将周边的水面照亮,如同星辰徜徉在浩瀚的琼宇中。
只见母女二人将累赘的裙踞收在怀里,蹲在水边,在莲花的花心点燃一只小蜡烛,然后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嘴里小声念了句什么,继而睁开眼,将莲花灯模样的小纸船推向远处。
望着莲花灯顺利且平稳地飘向远处,母女二人皆是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
女儿将母亲搀扶起身,正准备离开时,见到沈言蹊默默地望着她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问道:“姑娘,你也是来许愿的么?”
“许愿?”沈言蹊有些疑惑。
“就是放灯呀!你不会不知道吧?”小女孩很是单纯地瞪大了双眼,似乎对于这个时代还有人不知道放灯许愿一事极为诧异。
“是你们方才放的莲花灯么?”难怪将莲花推远之前,还要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呢。
“这个只是放灯的一种——莲花灯。还有往天上放长明灯啊,街市上挂满走马灯什么的,都是可以寄托人们的心愿的呢!姑娘,你不要为了你牵挂的人放一盏么?”女孩儿提议,随后指了指身后的某个方向,“就是那边,有一个专门卖莲花灯的爷爷,每年都会有很多人都去买呢。”
沈言蹊不忍拒绝,想着放一个灯也无妨。向母女二人道谢之后,便往那个卖灯的方向走去。
身后女孩的声音隐隐传来,她在和自己的娘亲说话。
“娘,你说今年咱们放了两盏灯,比去年还多一盏呢,今年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吧?”
“一定会的!”
······
沈言蹊不知道母女二人等候的那个男人到底为何出门而长久不归家,但是对于这种茫无涯际的等待,将思念与希望寻找到一个寄托,到底是好的。
卖灯的商贩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有一个手推车的铺子,那边果然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不过女性占了多数。
沈言蹊等待了好久,买灯的人都走光了,她才走上前去。
小贩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弓着腰笑着说道:“姑娘是要买灯的吧?”
沈言蹊低头,看到铺子上空空荡荡的,早已没了莲花灯的影子。她也弯了弯嘴角,“没有了,便不买了罢。”
“姑娘挂念之人是心上人?”老人边收拾摊位,边和沈言蹊聊天。虽然年岁长了,但是他收拾东西的手脚依旧十分灵活,显然是多年经营形成的惯性肢体动作。
“并无心上人,只是他乡的思念父母罢了。”沈言蹊本就不相信这些将希望寄托在他物上的事情,没有莲花灯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转身便要离开。
“哎,哎,姑娘,你等一下。”老人喊住了她,随后从旁边的箩筐里掏出了一盏浅青色的莲花灯。摆在台子上卖的莲花灯都是白色、粉色、红色的,唯独这一盏颜色却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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