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衣。
沈言蹊对于这个名字可真是太熟悉了,因为这个女孩子也是青和居里的三等丫鬟。平时有些傲慢,说话比较冲,所以青和居没有几个人喜欢和她相处。没想到,她竟然和大少爷身边的人勾搭在一起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在合计着要害她,让她得罪那个不好惹的小县主!
真卑鄙!
好在这件事被她听到了,不然若是真被这两个人摆了一道,她真就有理说不清了。
木亭离枫林苑不过隔了一片林子。绕过木亭,有一条青石板路径直通向林子深处。树林阴翳,遮天蔽日,在树影晃动间,沈言蹊遇到了宴弘毅。
那个小少年的肩膀上匍匐着的黑猫最先发现沈言蹊的,它幽幽地长喵一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跳到地上,一眨眼就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小少年侧过头,似乎没想到沈言蹊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眼神有些许的波动。
他迅速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挡在身后,对沈言蹊道:“蹊儿姐姐怎么来了?”
虽然他藏的速度很快,但是沈言蹊还是看到了。那是一只鸡,被掐断了脖子的母鸡。
整个宴府,只有前院厨房那儿才会养这些家禽。
宴府的家禽不会让旁人拿去,更不会主动出现在宴弘毅的手中。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小少年刚才偷东西去了。
“不必藏了,我都看到了。”沈言蹊缓缓走近了宴弘毅。其实她没有怪这个小少年的意思,从小没娘,亲爹又不管不问,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她又怎么可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着那些无关痛痒的风凉话呢?
小少年有些慌张,似乎很害怕自己在沈言蹊心里的印象变差,忙解释道:“蹊儿姐姐,你听我说,这个不是——”
“你不用向我解释。”沈言蹊中止了小少年的话。她轻轻地抱住了小少年,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心疼,“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宴弘毅的心猛地一阵收缩,一种莫名的情感席卷了他的全身。这种情感很陌生,至少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母亲去世之前,总是觉得他是拖油瓶,将对父亲的所有怨恨通通发泄在他的身上,动辄打骂。
后来母亲去世了,让人把只有三四岁的他丢在了这个奢华却冷漠的府邸。他以为自己终于会有人爱了,可是等待他的,却是无尽的黑暗、嘲笑与孤独。所有下人都可以随意地欺辱他,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他曾在大雪中冷得昏死过去,也曾和家犬抢食吃而被家丁打得遍体鳞伤。他怨恨命运的不公,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却注定卑贱。可,就在他苟活于世间,想要疯狂地报复那些冷漠的人类的时候,一个人却不经意间闯入了他封闭的生命里。
那个人会心疼他,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会保护他。她会用温暖的手摸他的头,会轻轻抱住他给他无声的鼓励。
她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神明,从此让他黑暗的世界里射入了一束微弱的光。
他感受到一股热浪流过身体的每一处角落。热浪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拳头攥得紧紧的。宴弘毅想,原来被人爱所带来的疼,比他被人拿棍子追着打的疼还要疼上千万倍啊!可也正是这种清晰无比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是一味地想要报复世界的行尸走肉。
他在沈言蹊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蹊儿姐姐,若是你能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那该有多好哇!”
沈言蹊没有办法回应他的话。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时空的。
“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会永远待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可是,蹊儿姐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会爱我呢?”小少年将脸深深的埋在了沈言蹊的肩上,无声地嗫嚅着嘴唇。他的眼角红红的,神情卑微又脆弱,那是沈言蹊不曾看到过的。
他们回到枫林苑,一同将那只刚死的鸡拔了毛,去了内脏,架在树枝上烤熟。小少年的屋子里自备了些胡椒、孜然、辣椒粉等等。撒了调料粉,鸡肉的香味更浓郁了。
两人喜滋滋地将烤鸡分吃了,方才的忧郁悲伤一扫而空。
沈言蹊想,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吃饱喝足,他们两人就相互靠坐在枫树下。天上没有太阳,厚厚大大的白云,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棉花糖,悠悠的飘荡在湛蓝的天幕。没有手机没有电视的时代,就这么坐着看天,听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声响,时光也被悄然拉长。
即使过去多年,即使沧海桑田、事异人非,宴弘毅依旧清楚地记得,那日的云很白,天很蓝,风很轻。那天的蹊儿姐姐笑起来很好看,那次的烤鸡胜过后来他尝遍的所有的珍馐美味。
沈言蹊回去之后,宴弘毅还坐在院子里没动。
猫儿从房顶上跳下来,迈着细碎的小步伐来到他的身边舔着他的手。宴弘毅抚摸着黑猫的后背,若有所思。
他原本是去前院偷鸡吃的,不过后来他回来的时候也正好听到了木亭里一男一女的对话。一般情况下,若不是来害他的,都与他无关。可是那两人想要算计的偏偏是他的蹊儿姐姐。于是他便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那两个人。
就在他要出手的时候,他发现沈言蹊也不知何时躲在墙壁后面偷听。
他不想让蹊儿姐姐看到他残忍的一面,所以才匆匆往回走,只等下回再处理那两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伤害蹊儿姐姐,除非从他身上踏过去!
宴弘毅暗暗发誓。
殊不知,命运早就在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
这边,沈言蹊出了枫林苑,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刚到木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宴弘毅和他的黑猫的身影了。只不过那时候宴弘毅的心思扑在亭子里的两个人身上,所以才大意没有看到她。他们偷听着木亭里的谈话,可是当妙衣他们提到要算计她的时候,沈言蹊发现,宴弘毅肩上的黑猫却弓起背来,一副要攻击人的姿态。
沈言蹊记得,连翘她们曾经告诉过她,宴弘毅和他的黑猫很少出现。他们出现的那几次,府上都出了命案。
宴弘毅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对世界太过仇视了。是非观的混淆让他总是容易作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沈言蹊并不想这个小少年因为她,手上再沾染更多的鲜血,所以她才故意暴露自己,假意让对方发现。
果然,小少年知道她也在,便慌忙离开了。这才有后来发生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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