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九月十一这天,只能说老太太图穷匕见,再没有心思周旋下去了。
这天,是病世子沈修远的忌日。老太太天没亮就在佛堂里坐着念经诵佛,快到晌午了都还没出来。
于情于理,葛香罗都得去寿安堂里瞧瞧。可她半点动静也无,也就不怪府里的婆子丫鬟们乱嚼舌根。
这时候,不知是从谁的嘴里说起,说是葛姑娘这个“婚约”,本就是跟原世子”结“的,就算要履行婚约,也不该跟现在的世子爷结成一对。
既然要“认”这个婚约,自然就没有“兄死弟及”的道理,那不是有违礼法了吗?
这么一说,竟有不少人隐隐赞同这个说法。
原本,风言风语的也说不到沈问心的头上,她自然可以在霞红院里闭门不出装娇怯。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关于“履行婚约“一事,很快又演化出好几个版本。
这其中,就有人说要把沈问心“过继”给沈修远的。
沈问心一句话都没说,就有人急着要替她表态了。九月十一那天下午,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突然到霞红院来,说是多日不见,来给她请安来了。
芳儿在旁奉茶,丽春在旁搬凳子,剩下的小兰、倚云等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屋。
两个一等丫鬟在旁伺候,可以说给足了王妈妈面子。王妈妈对沈问心含蓄笑着,不甚敞亮。
沈问心也不急,见招拆招就是了,没必要自乱阵脚。
王妈妈饮罢半盏茶,这才对她说道:“我老婆子这回来,一是为给姑娘请安,再有一事,怕姑娘听了后怪我老婆子多事……”
王妈妈吞吞吐吐,就是不肯直接把话给说全了。
不用沈问心开口,丽春直接在旁边问道:“王妈妈,您老到底想说什么,还请您说个全吧!”
王妈妈有些不满的看了丽春一眼,见她涂脂擦粉的不甚正经,不由得皱起了眉,想对她发作两句。
正犹豫间,芳儿在旁倒茶道:“这是咱们西州本地产的合庆茶,王妈妈可还用得惯?”
“我老婆子茶虽然喝得多,但哪里品得来这些,芳儿你就莫要拿我老婆子寻开心了!”说着,目光在手边的茶盏上落了一瞬。
王妈妈从前是京城贵户里的奴婢,虽说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儿,但久而久之,总归见过不少好东西。
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显然对这待客的茶水不太满意。
不消沈问心示意,芳儿连忙笑着打趣道:“竟是我说错话了?”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一只手却按在壶盖上,对沈问心请示道:“姑娘,不如我去换一壶茶来?”
“应该的。”沈问心微微一笑,神色温柔。
正在此时,丽春在旁边出声道:“前天刚送来一罐毛尖,你不在,我就收在了柜子里,你不如去找找?”
芳儿面露难色,似乎是想问哪一个柜子。
“罢了,我去给你拿。”说话间,丽春的目光扫了一眼沈问心,见她没有表露出反感之后,方才对她请示道:“姑娘,倚云候在外头呢,要不喊她进来伺候?”
沈问心看了一眼王妈妈,见她目光游移,也不开口说话,心知火候到了,便打发丽春二人道:“不必了,一时半会儿的,就委屈了我不成?”
这句话才说完,王妈妈的脸色就变了一变。
丽春应了一声,也不去管王妈妈。她抬头看了芳儿一眼,在互相对了个眼神之后,便一同离开了客厅。
厅上,只剩下了沈问心与王妈妈二人。厅门虽然开着,但原本候在门前的丫鬟也默默离开了。
这般你知我知的环境下,才适合说些不能被外人听去的话语。
王妈妈终于卸下了防备,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对沈问心低声说道:“姑娘,有贵人相邀一叙。”
沈问心搁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动,表露了她现在的状态,是“有点感兴趣。”
她顿了片刻,方才语带惊讶的对王妈妈问道:“贵人?”
“正是!姑娘只管放心,这事儿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明日老太太要带姑娘去庙里烧香,特地吩咐老奴来告诉姑娘一声,到时候见了贵人,莫要害怕!”
“只这几句,还望姑娘留心。”王妈妈说完,抬手将身旁的茶盏复又端起。
她品了一口,见沈问心的目光还在她身上,不由得笑道:“都说西州不产好茶,依老奴看,倒也未必。”
她这是以茶比人,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