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人家都是陛下任命的人,就算你真的对他不满意,至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对人家客气一点点。”江如蓝追在熊正毫身后理论,吴松歪着头看了眼熊正毫,就见他直接瞪了过来。
吴松被凶的莫名其妙,只得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没惹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
熊正毫大步跨着走,江如蓝一路小跑,说了那么多只把自己累得口干舌燥。
“他是陛下的人,我们就不是陛下的人了?”熊正毫反问说:“守备军一个个都成了软柿子,不用别人来捏,自个儿都软的流水!还能去查事找李成如,真是笑话!”
江如蓝好不容易跟着熊正毫并排走,他想了想接着说:“那人家不是让你帮忙去管守备军了吗,你还不满意?”
“江大人,”熊正毫要被气笑了,他说:“我方才说了守备军那些人疏于锻炼,早就成了废柴,我去管有什么用?再说了,这烂摊子砸我身上我图什么?”
“可是主子说过你不能违抗命令!”吴松补了一句。
“就你话多!”熊正毫推了把吴松,小个子往前跨出两步,气呼呼地回头瞪他,又不敢再说什么。
熊正毫说:“总督说的话,那是立在禁军的前提上,这些人能跟禁军比吗?”
“哎呀!”江如蓝打了他一下,小声说:“副将这话不敢乱说,要给总督安罪名的!之前就是武修亭碍于总督的能力,怕禁军取代了天州守备军,才跑去校场闹了一回,副将忘了这事儿吗?”
他自然不敢忘。
厉埏川当时没有将他赶出禁军已是留情,他和常胤郁虽挨了打,但总归厉埏川还是器重他,没有受到武修亭的任何影响。
这就是他忠于厉埏川的理由之一。现在厉埏川不在,他能够来查事,多亏了厉埏川对他的敲打与提拔,他心里是感激的,但同样因为这些,他觉得任何人都比不上厉埏川。
如今看到谭稹这般窝囊,他更是想念,想要追求厉埏川的果敢勇决。但他实在是口无遮拦,一旦方才的话被有心之人利用,他很有可能就是送厉埏川上路的人。
初世羽对厉埏川现在还算很好,四年前他让厉埏川入都,摘了冠军侯的名号,外界都说陛下怕冠军侯功高盖主,为了巩固皇位才如此做,即便厉埏川没有承认也没有提过只字片语,但明眼人是能瞧出来的,厉埏川从一开始就很委屈。
他不想害厉埏川。
但现在提起厉埏川,他就不由得想起卓染。
在他看来,厉埏川原本不用进皋都受这罪的。卓廷的事情他不知道谁对谁错,可若是没有这些事情,厉埏川只会好好待在北骊,他也只会和兄长一起做个将,事事都能安心顺意。
可是卓染入了皋都。她或许就不该活着,当时古羌人就该完完整整弄死她,厉埏川即便暂时困在皋都,但他也会一直想着如何回北骊,如何前去给萧启靖帮忙,如何将古羌人彻彻底底赶出大虞,彼时厉埏川就是堂堂正正地北骊王,他或许也会成为一个统领,跟着兄长一起。
然而这些都是想象。
他是看着厉埏川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当时他和顾钊说过,他不喜欢卓染,卓染会耽误厉埏川,顾钊也赞同,只是这事情没法与厉埏川亲口说,主子的事情,他们再着急也没办法。
但这么些年了,他也很同情卓染。卓廷之事到底也没个清白,渃溪大战似乎就那样了,别人传成什么那就是什么样,说出去卓染的名讳,旁人只会想到,那是罪臣之后。
一个人活成这般模样,他很佩服卓染的心智坚定,换作他,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也不知道,厉埏川和卓染现在在易东是否安全,洛城土匪是否在易东等着他们。
熊正毫收敛了脾性,沉声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吴松裹紧了大氅,抬眸看着熊正毫,说:“臭熊,你说常胤郁有没有可能在洛城啊。”
“当日他不是带着周聿一起离开了吗?”江如蓝听人说了,常胤郁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离开了皋都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熊正毫摇了摇头,说:“他们最好不要在这里,洛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李成如的老窝在这儿,我们还要急着救他。”
吴松缩着脑袋朝前走,闷在氅衣里说:“常狗武功不差,要是他能来帮忙多好。”
“那你遇到什么事儿就不要找我,等着常胤郁来救你!”熊正毫加快了脚步。
街道上很少有人,大多都是因为最近排查时被熊正毫吓住了,白天也尽量不出来。少数在外边买菜闲逛,但见了熊正毫,基本上都躲着走,看熊正毫离开了才探出头来松口气。
吴松歪着头:“你这威慑力有点大。”
“呵。”熊正毫轻嗤一声。
江如蓝眼尖,离得老远就看到了柳玉霖。
柳玉霖出了皋都便开始花哨装扮,纯色衣裳已经入不了他的法眼,他身上穿的那件乍一看就跟放了几十年的破布料子会反黑光的那种,天没晴,这衣裳就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熊正毫向来不喜欢这种花花绿绿,脏兮兮的衣裳,结果这两样柳玉霖全占了。但他似乎不觉得,反而很护着披的这层皮。
“柳祭酒!”吴松伸出手朝柳玉霖晃了晃。
柳玉霖皱了皱眉,起身时还抱着衣角生怕弄脏了,看清是熟人后才抬起手以作回应。
“这儿呢,这儿呢!”柳玉霖笑了笑,吴松便第一个冲了过去。
熊正毫觉得他衣裳甚是扎眼,根本不想与他站在一处,江如蓝硬是把人拉了过去,熊正毫有些嫌弃地挪了位置,站在吴松跟前。
“什么表情?”柳玉霖皱着眉,说:“又和谭大人拌嘴了?”
熊正毫“啧”了一声:“拌嘴这词儿你怎么用的?好像我跟他关系多好一样。”
“真的又吵了?”柳玉霖惊讶了一下,见江如蓝点着头才放松了表情,说:“害,吵就吵呗,没事儿的,我们自个儿查,查出来了早回家。”
吴松看跟着柳玉霖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敲门,便说:“柳祭酒,你这边可查出来什么了?”
柳玉霖摇了摇头,熊正毫也摇了摇头。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江如蓝皱着眉,说:“洛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也不算繁华,我们带来的人就能比得上这儿的一小半了,没道理查不出来。”
柳玉霖将衣裳理了理,说:“李成如那厮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一时半刻叫你找出来。”
熊正毫叹了口气,说:“时间不多,我再去城门那里看看,你们在这里继续盘查。”
“我跟你一起去。”吴松说。
“江大人和我一起去。”熊正毫看着周围,说:“你和柳祭酒待在这儿,一会儿我们来找你们。”
柳玉霖颔首,说:“行,晚上我们一起去城中瞧瞧,那里人群聚集,说不定晚上会有线索。”
“好。”
***
昨夜西风凋碧树。阴云如幕,微雨做渍,午时左右才彻底没了雨点。
厉埏川牵着卓染上了市集,庐州不愧是外边传的样子,各式各样的物件,很多都是皋都里没有的。厉埏川和卓染边走边看,街上人也越来越多,卓染挽着厉埏川的手臂,跟着他穿了几条街道。
“弛越,你能找得到路吗?”卓染有些怀疑厉埏川在溜她,走了好半天,热出了一身汗。
厉埏川笑了笑,说:“能找到,你放心跟我走。”
“噢……”卓染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厉埏川抓紧了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到了个小角落就停住了。
“到了?”卓染双手捏着厉埏川的手指,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确实是个店,规模看起来不小。
厉埏川却皱着眉,说:“我还以为顾钊说的在城内是离达奚烨比较远的,竟然离得这么近。”
卓染被来往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厉埏川勾唇一笑,伸臂将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