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宇朝着远处望,顾钊站在他身后,知道他是在朝北望,厉埏川临行前只是说几日便归,没曾想温容希都快收网了,他还是没有赶回来。
“庐州达奚侯这么难缠吗?”系宇微微皱眉,又想起了当时在皋都里提到的季语嫣,转头看向顾钊,说:“主子莫不是被那个郡主缠上了?”
顾钊面不改色,说:“你如今还觉得主子是去了庐州?”
系宇摊着手,说:“你我都看见了那帖子了呀,难不成有假?”
“不见得主子会丢下卓司业放心待在这里。”顾钊垂下眸,说:“说不定现在主子都找到卓司业,一起回来了呢。”
系宇听他话里有话,说:“顾钊,你仿佛对卓司业有很深的成见。”
“我没有。”顾钊果断否决,后又陷入沉默。不管厉埏川说几回他都不想承认未来他主子的妻子是卓染,这不是偏见,是打内心觉得卓染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人,她看起来就与旁的大家闺秀大相径庭,决然不是他听说的才女之属。
这样的人,迟早是祸患。
可厉埏川不一样,他身上背负着很多责任,一不小心行差走错都会扯上北骊的万千民众。他不明白厉埏川为何会选择卓染,天下女儿那样多,为何偏偏是卓染。
他就是想不通。
厉埏川再解释下去,他都只是觉得那是说辞罢了。
系宇不是看不出来顾钊的心思,只不过他理解厉埏川,也理解顾钊。他没有办法选择去站在谁的一边,因为他们都没有错,只是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罢了,只是很不巧,这一切都撞在了一起发生,这就是避无可避的矛盾。
“你也不要多想,”系宇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既然选择了相信主子,那就不要干涉他的任何行动,主子对卓司业的感情,或许你再看一看,就都明白了呢。”
顾钊看向系宇,说:“倘使主子为着这一个人耽误了他本该做的事情,我该不该怪她?”
系宇知道他是在说这次易东的事情,他不敢想象只凭着温容希一个人,怎么就会有自信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对方是一群实力不知,人数不知的土匪,还有严家商路上不少的商贾,恐怕厉埏川都不一定能将他们完全理明白。
“所以……”系宇叹了口气,说:“我才盼着主子早点回来啊。”
“你没听他们都说卓司业受伤了吗,再情意缠绵些日子,还赶得回来吗?”顾钊捏了下鼻梁,系宇揪着他的头发,说:“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可以,等主子回来了就收回去,否则又要挨批了。”
顾钊白了一眼他,说:“等主子回来再说吧。”
系宇正要回房,就见景山歪着头慢悠悠走了过来,盯着二人半晌不说话。
“你来干什么?”系宇挑了下眉,说:“总督还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景山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问这个的。公子说有事情要吩咐你们,跟我走吧。”
顾钊皱着眉,说:“系宇,走了。”
温容希正襟危坐,他面前摆着几份文书,都被翻开整齐的放在那里。三人进了房门,温容希吩咐将门带上了,顾钊皱了皱眉,说:“温公子可是在查出了问题的几家店铺?”
“是。”温容希没有抬眼,说:“我和你们主子偷偷去过这几家店铺,发现他们的掌柜并不是这上面记载的人,而且店铺营生也并非严家的锦缎,反而是借着绣坊锦缎的名在倒卖一些东西。”
景山接着温容希的话,说:“那些人根本不说到底在卖什么,一看我们不是内行,直接三两句话就将我们打发了,而且连着几家店铺都是这样。”
系宇还是不明白温容希叫他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皱眉看向顾钊,见对方也摇了摇头,就没有说话。
温容希说:“你们主子走之前与我说,他跟你们提过这件事,且交代你们去查了,不知结果如何?”
顾钊和系宇愣在了原地。
厉埏川何时说过这话?
景山看他们一脸惊讶,皱眉说:“怎么,有的话只能跟你们主子说,不能告诉我们公子吗?”
温容希浅浅一笑,说:“二位,我并不是想为难你们,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只有更多的消息我才能有把握,希望你们不要隐瞒。”
“公子多虑了。”系宇俯首,说:“我和顾钊并没有查出来什么,这些天我们只是在依照主子的吩咐,想要让邵辉童荣两位将军前来相助。”
温容希笑了笑,说:“是吗?”
顾钊忙道:“属下自不敢欺瞒公子,若有任何问题消息,我们一定会告诉公子的。”
温容希沉默片刻。
系宇一直在回想厉埏川走之前说过的话,其中丝毫没有提到温容希说过的事,莫不是他忘了?可又不太可能,厉埏川是什么人,系宇紧紧皱着眉,这事儿怎么跟温容希解释清楚,怎么解释恐怕都是徒劳。
顾钊想再说些什么,一抬首顿时就忘了自己想好的话。
“罢了,”温容希指着册子上他划出来的名字,说:“那就劳烦你们前去走一趟,我和景山再去晋鹏将军府上,看能否再争取一下?”
系宇和顾钊微一颔首,快速记下了几家店铺,大步就跨了出去。
“公子……”景山看到二人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屋子,说:“公子可想好了,真的要这样做吗?”
温容希偏头瞧了他一眼。
“是属下僭越……”景山忙低下了头。
温容希将书册收好,说:“时间紧迫,你去找紫砂,待府上大火烧起来,再带人过来。”
景山只得答是。
***
水面清平,偶见商船驶过,自船底荡起一圈圈涟漪,一下一下荡漾过来,轻轻推着卓染伸进水中的手。
厉埏川怕人掉下去,遂伸了手揽着卓染的腰,没敢松一点劲儿。卓染轻轻拍着他的手,带着水的凉意,示意他放开。
“你再拿湿手打我?”厉埏川微皱着眉,说:“掉下去我可不捞你。”
卓染索性将他的手彻底从自己的腰上挪下去,瞪着他没有说话,继续斜着身子玩水。
厉埏川抠了下脸,说:“卓瑕丘。”
卓染没有应他。弱水湾确实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她以前从未来过,当时和韩从忠说易东的冯千石时提到过,这里面淌着的不仅仅是清澈的水流,还有千千万万的忠魂,卓染觉得它异常神圣,可又觉得它不该负上旁人所说的战场之名,论风景,此地真的是得天独厚,若要她在这上面漂上几天,也是行的。
“卓瑕丘。”厉埏川担心人,可卓染又不理他,也不让他碰,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把人得罪了,问也不敢,只能叫她名字。
划桨的老翁瞧着二人不禁笑了笑,厉埏川转头看向老翁,皱着眉。
“公子瞧我作甚?”老翁卖了劲儿划船,说:“小娘子脾气不小,你多哄哄就好了。”
卓染闻言转了过来,说:“老人家,你在这上面划了多久的船了?我能不能跟你学啊。”
“卓瑕丘。”厉埏川挡在卓染面前不让她和老翁说话,被卓染打开了。
老翁笑了笑,说:“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之前我不是干这个的,我是私塾的教书先生。”
“噢。”卓染闻言点了点头,说:“那我也要当教书先生。”
厉埏川皱着眉,卓染视而不见,转头看着风景,轻声哼了曲小调。
老翁看了看天,欣慰一笑,说:“看来天色不错,好久都没这么晴了。你们要不要喝些水?”
卓染舔着有些干裂的唇,说:“老人家你等着,我帮你倒。”
说着就微微起身,猫着腰掀开竹帘钻进了小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