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被压着睡到天明,厉埏川呼吸气息沉重且稳,卓染听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本昨夜还有很多事情要说的,结果真的不大清醒,这会儿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的好。
厉埏川抓住了卓染的手,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地方,卓染笑了笑,说:“二爷快起来吧,卯时了。”
系宇一早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人起来了。顾钊偷偷拿了一个馒头塞给吴松,小个子每日被厉埏川逼着绕着皋都跑圈儿,看起来人是瘦了不少,个子却没长,只能偷偷给他藏些吃的。
吴松侧耳听着动静,忙将馒头塞进了嘴里,没嚼几口就匆匆咽了下去。系宇递上了水,吴松摇手示意不要了,转头就见厉埏川跨了进来。
卓染没有跟着,洗漱完后便离开了。他们几个昨夜玩到很晚,灯会结束了他们才散开,卓染拿着钥匙常胤郁进不了门,只得去投靠付思思,便和罗凌一起走了。厉埏川抱着人睡得沉,也不知道这三个何时回来的。
顾钊仰起了下巴,吴松顺手拿了几块糕点,说:“主子,我去跑步了。”
厉埏川颔首,他将菜夹进了荷叶饼里,咬了一大口,说:“顾钊你去盯着他,个子可以不长,得先把身体练壮实了,回来了还有司业写的字,你也盯着他好好练。”
顾钊点点头,说:“知道了主子。”
“主子。”系宇目送他俩出了府门,回头说:“要进宫里一趟吗?”
厉埏川想了想,说:“陛下有事吩咐,你随我一同入宫。”
系宇颔首,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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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大罪可逃,小惩却免不了,罗锐自请杖刑,现下趴在榻上养伤,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付思思身边也不缺人,直接让罗凌回去照顾兄长了。工部的责任用一顿刑法就给解决了,朝廷上自然有人会诸多不满。
工部出了纰漏,那三个学生的命就葬送到了莲花巷,说小了只是国子监的小小损失,寒门子弟也不敢与朝堂对峙,只得闷承丧子之痛,拿着那一点补偿,敢怒不敢言。
初世羽是最烦这些事的人了,他以前想的是将大虞变成一座有意义的城,这里面不会因为是皇城而与其他地方不同,百姓可以直言不讳,亦不会有三六九等,可是这目标似乎太遥远了。他只能继承先帝遗志,仿古孝贤治理之道,又或许是他的野心不够,即便大虞开疆阔土,却没有达到真正的融合。地方税收多杂,土地荒废,或是只看一处争得头破血流,说是远交近攻之策,但对于易东和南疆,中曲这地界似乎被围困在了中央,任他的任何法子都无济于事了。
这是往大的说。如今若只将视线挪到皋都,也能发现其中颇多存疑。六部如外六城,看似归附,实际上分崩离析,各行其事,然而人心不古,要坦诚相待,这短短几日肯定是不够的。
初世羽明白的太晚了。
厉埏川拿了个果脯塞到嘴里,他见初世羽愁眉不展,便说:“陛下,这事急不来的。”
初世羽高坐明堂,他看得清之前皋都的局势,说:“弛越,之前严承轩与你可谓是水火不容,但是后来朕发现他收敛了不少。”
“严二少毕竟长大了,左相耐心教导,二少有这变化也不奇怪。”厉埏川说:“陛下,上次臣与你说的那个组织臣有想法。”
初世羽将朱笔放下,说:“你说。”
厉埏川将果脯的盘子推远了,说:“陛下,皋都里藏着一个人,那些人想要这个人的命,只是他对于皋都来说也同样重要,所以那些人才想制造混乱,待皋都自顾不暇,将其杀之。”
“依你之见,那个人是谁?”初世羽抬眸。
厉埏川正色说:“臣不知道。可是臣发觉,那些人的所有目标皆指向一个人——”
国子监,卓染。
初世羽眼睫微颤,他往后靠住了椅子,将手搭起来晃了几下,他沉默良久,才说:“卓瑕丘?”
厉埏川在他沉默的时候已经想好了怎样回他,此时稍顿片刻,他说:“不管是刚开始因为济元寺卓瑕丘被放了出来,还是发解试许桢中毒,到如今的莲花巷和国子监学生动乱,虽然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都与卓瑕丘有关系。”
初世羽看他,厉埏川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陛下,臣并非公报私仇,只是这个人太危险了,她不能久留皋都。”
“卓瑕丘是卓廷之女,先前的罪朕已经赦免了。”初世羽重新坐了起来,说:“弛越,你想要朕重新挂个罪名流放出去吗?这理由可不太好与众朝臣交代。”
厉埏川俯首一拜,说:“陛下,臣自知不能让陛下为难,秋闱过后,臣再与陛下商议。卓瑕丘身上有太多疑点,需要彻查。”
初世羽拿起朱笔,埋头在奏章上写了几个字,说:“朕等你消息便是。”
“谢陛下。”厉埏川缓了心神,才慢慢走出朝圣殿。
他确实想查清楚对付卓染的到底是谁,只是太难了,借着初世羽的手查,虽然会有诸多不便,也可能伤及卓染,但是相较于他自己孤身一人,这样确实比较靠谱。卓染不能再被卷进任何纷争里了,他什么都可以担着,但就是卓染的安危,他谁都不能放过。
初世羽叹了口气,元禄掀开帘子进来,着人熬了药,顿时苦味就散开了。初世羽皱着眉,元禄讨好似的拿出一小盘蜜饯。
“陛下,该用药了。”元禄将药递到初世羽面前,说:“这是江太医开得方子,陛下喝了就会好了。”
初世羽将奏折往自己怀里挪了挪,说:“放那儿吧,朕待会儿喝。”
元禄后退两步,让侍卫先退下了,初世羽想了想,说:“罢了,朕去右相府看看。”
说罢闷了药,和元禄微服去了右相府。
皋都忽冷忽热,元禄留心拿了大氅,初世羽着了层单衣,一出宫直接打了几个寒战,元禄忙将大氅给他披上,初世羽躲在大氅里,一头扎进了右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