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在某一日的午后悄然而去,所谓云销雨霁,彩彻区明〔1〕,厉埏川望着天边架起的彩虹,被霞光照得暖洋洋的,他靠在柱子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转着小指上的指环,没有察觉到身边来了人。顾钊端着药碗走过来,看着厉埏川发呆,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主子。”顾钊抬高了声音,说:“司业大人的药熬好了……”
厉埏川回了神,接过汤药,说:“这几日莲花巷修葺禁军也是下了苦力的,着人将名单拟好,到时赏罚有数。”
“是。”顾钊颔首。
“你和熊正毫也忙了几日,去歇着吧。”厉埏川想了想,说:“将其他事情交给罗锐,他要是再不出手弥补,最惨的莫过于他了。”
顾钊知道卓染还歇在厉埏川屋内,听系宇告了密,厉埏川虽然天天和他们一起,但心不全在莲花巷那边,他往屋内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下了。
厉埏川踏进了屋子,卓染还没醒,他搁了药碗,将卓染轻轻拖着背带了起来:“瑕丘,将药喝了再睡。”
卓染被摸醒了,一连几日的高热,幸好没烧坏脑袋,她靠在了厉埏川怀里,轻声说:“外面晴了吗?”
“嗯。”厉埏川将药递到她嘴边,说:“这会儿外边很好看,喝完了我抱你出去瞧瞧。”
似乎这层皮被厉埏川剥下来以后卓染就没有任何假惺惺的东西了,她会乖乖吃药,也会听厉埏川的话,可这样却让厉埏川觉得不自在了,这样她更像是装的。
真的是,哪里来的这么矫情想法。
厉埏川将人裹在大氅里抱了出去。天边除了耀眼的金色,还有层层叠叠的绛紫和粉红,泼墨般的抹在金色锦缎上,看起来没有一点维和感,反而像是一幅意味深长的画卷。
“冷吗?”厉埏川声音压下来,他舔湿了唇角,将卓染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想回去了就与我说。”
卓染朝天边看了看,努力记住了此时的景,微微抬头,说:“你看起来很累,回去睡吧。”
厉埏川原本绷着的弦松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抱着卓染回了屋。没有点灯,厉埏川摸黑找到了榻,和衣躺在了卓染身边。
“弛越…”卓染抬手抚平了他的眉头,随后被厉埏川暖得很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卓染轻声说:“…哥哥。”
厉埏川抓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没有睁眼看她,只是说:“嘘…”
卓染抬唇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一直醒着,厉埏川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就只能借着外边的光看着厉埏川隐隐约约的轮廓。她瞧得很仔细,仿佛一闭眼那人就会消失似的,到了最后也没撑住,缩在厉埏川怀里闭上了眼睛。
“瑕丘…”厉埏川唤着卓染,愣是将人叫醒了。
卓染被人搬着换了个姿势,她顺势拉着厉埏川的手,说:“怎么了?”
厉埏川将她挪到了自己身上,卓染下巴磕在了厉埏川胸前,她不懂厉埏川的意思,抬起头轻声说:“你这是干嘛呀?”
“没怎么,就是抱抱你。”厉埏川环紧了手臂,他敛着神色,说:“瑕丘,上次刺杀你的人我查了许久,发现他们似乎是一个组织。”
卓染两只手攀在了厉埏川肩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厉埏川讲话却毫不费劲,她看着厉埏川的下颌,说:“只是这些组织到底是谁的我们也说不清楚。眼下皋都的事情我们还没弄明白,要是再添上那些人,只怕会牵扯到更多人。”
厉埏川说:“我也知道。但这些事情总该有个了结,不能轻视,他们既然敢来一次肯定就会来第二次。”
“那日在诏狱里动手害你的人和这些人应该不是同一批。”卓染轻轻将他的发丝整理好,又揪了几条辫子在手里玩,说:“弛越,上次在诏狱里,那些人是李成如派过去的吧。”
“嗯。”厉埏川说:“他久在皋都,跟那伙人也扯不上关系,我们又对那伙人完全不了解,他们的组织有多大多强,都是要好好摸索一番的。怕就怕他们互相认识达成某种约定,再里应外合,到时候可不是我们能够猜测的。”
卓染听厉埏川说了紫砂的事情,也觉得这些事情很是蹊跷,她想了想,说:“一个组织用女儿家的东西来做暗号,是不是有些…除非这个领头人是女子…”
厉埏川笑了笑,说:“要真是个女子,我觉得她肯定比不得你聪明。”
“嗯?”卓染说:“为什么?”
“直觉。”厉埏川摸着她的发顶,轻声说:“毕竟有谁像我们瑕丘一样这样聪明?换了你,定是找个更难以辨别方向的东西来做暗号,这样旁人也猜不出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