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将钥匙圈儿套在手上玩,“叮铃”的声音传进官员的耳朵里,他们拨着算盘火速算着帐,时不时望着卓染的神色。
虽说她是一介女流之辈,却和他们见过的女官不一样,卓染不会曲意逢迎也不会低三下四求人办事,她很会狐假虎威,可是真的骇人。
江如蓝将账簿仔细看了看,严家绣坊收入不算少,他稍微估算了一下,这笔账走了却也对这里暂时产生不了什么影响,而卓染提议朝庐州借银,多半是为了让严家安心,庐州与皋都的情分可以续上,也能借此产生关系,将之前的僵局打破。不得不说卓染真的有头脑,江如蓝投过去赞赏的目光。
卓染没碰拇指,等到帐算完了她才勉强起身,闷声咳了半晌,江如蓝赶忙给卓染递了一杯茶,轻声说:“司业累了就先回去,我直接去宫里会会那些官员吧。”
卓染还要去醉雪庭找永娘,她抬手行了礼,说:“那便劳烦江大人了,卑职稍后便去找大人。”
雨点小了很多,这会儿像春日里的细雨,软绵绵的很舒服。千层厚的黑云被强行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丝久违的金色,把天空照的甚美,但却还是没有洒进皋都。
卓染避着人来了前院永娘的暂住的地方。康盛安瞧见了卓染,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卓染抿着唇角走了过去。
“夫人。”卓染看着面色惨白的永娘,她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保存完好的兔子香囊。
永娘勾唇笑了笑,说:“盛安,来娘亲这里。”
康盛安蹲在了永娘的身旁,他抬眸看着永娘,她的眸底微显出红色,康盛安以为永娘旧疾复发了,忙说:“娘,你怎么了哭了?盛安给你去拿药。”
永娘摇了摇头,在他发顶上摸了摸,轻声说:“无事的。盛安,你先出去将门带好,我有事与司业说。”
康盛安乖乖在她怀里点了点头,朝卓染行了礼,便关上房门出去了。
永娘抹去了泪痕,她在泪眼模糊里瞧着卓染,艰难开口,说:“司业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事成之后,望司业大人护好盛安,不要让他受任何欺负。”
卓染缓缓蹲下身来,她轻声笑了笑,说:“夫人不必如此消极,只要不出意外,夫人也可以活着。”
“可是…”永娘摇了摇头,她颤抖着拉着卓染的手,说:“司业…不管怎么样,我只要盛安一切安好,这便足够了。”
卓染直起身子转过来,将兔子香囊捏得变了形,她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缓缓说:“我答应你便是。”
“拜见左相大人…”
康盛安行了跪拜礼,卓染和永娘都猛地一愣,卓染回头看着永娘,她眉头微微一皱,果断地开了门,朝着严应贞抬手。
严应贞扶起了康盛安,对着卓染说:“司业也来了。”
“康盛安是我国子监的学生,卑职作为司业也应该来看看的。”卓染抬唇一笑,说:“左相应该有话与夫人说吧,卑职就先将盛安送到国子监里,李博士找他。”
严应贞颔首,说:“劳烦司业了。”
卓染拉着康盛安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国子监方向走去。
严应贞迟疑地走了进来,他就站在门边上,深深地望着永娘,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严应贞负了她,日后也没有行动要去找回她,说着心灰意冷也不为过。
永娘捏着帕子,从几日前开始她就一直在咯血,没敢让康盛安知道。此刻换成严应贞,她也握着帕子不动作,俩人就这么一直僵着,烛火烧化了红泪,直到永娘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咳嗽着。
“永娘…”严应贞赶忙上前替她顺着气,说:“可是病了,用过药吗?”
永娘拉开了他的手,直起身子又往后挪了挪,她涩声说:“左相大人自重,贫妇自惭形秽,怎敢劳左相来…咳…”
“永娘…”严应贞抓着她的肩膀,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消气吗?你还没有原谅我吗?”
“当日一纸休书将我赶出府,”永娘抬眸,她情绪愈发激动,说:“我们之间便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左相…如今您高官厚禄,儿女双全,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可是为什么你要让那些人来打扰我的生活?为什么…”
“阿轩和颜述一直关注莲花巷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严应贞说:“我还是刚刚才…才知道的。”
永娘推着他,她含泪说:“左相!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让严家生意做起来了,别再来了…你走吧,我们就当彼此不识,好不好?”
严应贞攥住她的手,镇静地说:“你听我说,永娘,你仔细听我说…”
“哼,”永娘往后靠了靠,她一脸可笑地看着他,说:“好,你说,我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