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1〕。明明离过年还有几日,元夕夜的玩物就都在大街小巷卖了起来,尤其是金乌纸所制的闹蛾,话说元夕夜,妇女戴之,以应时节,盖取蛾儿戏火之意,应是百官宴在即,皋都早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付思思给卓染买了一只金色的小兔子闹蛾,往年在永州,卓奕经常会给她亲手做。卓染把小兔子郑重的放在几片木板支成的床上,又感觉不放心,拿起来捏在手里,坐在了韩从忠旁边。
付思思见卓染在醉雪庭里快闷坏了,轻声说:“太傅,今夜就是百官宴了,我不用轮值,皋都热闹,守卫也少,我带着瑕丘出去转转吧。”
周聿忙阻止:“不可,染儿身体不好,出去万一撞住人又徒生事端。”
韩从忠拿过卓染手中的兔子,看着她:“想去便去罢,提前安排好,不会有事的。”
卓染以为他会拒绝,听他这样说,眼中立刻有了光,她抬起嘴角微微一笑,眼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看得人有些呆了。
付思思忙点头:“我这就去安排,瑕丘,跟我走吧。”
周聿用袖子扇过去,说:“怎么思思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啊?染儿出去了你想过后果吗?”
韩从忠不以为然,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闹蛾的做工,答非所问说:“这手艺果真没有那时好了。”
或许周聿一直想保护卓染,将她掩埋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但是韩从忠想给她一个机会,只有她走出去了,她才知道,困兽和囚徒只有见到了自己向往的东西,才会拼命,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这是在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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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埏川穿着紫色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襴,腰间束以黑皮革带,下坠金鱼袋和腰牌,头上戴着幞头,脚上蹬了双靴子,他总觉得不自在,那幞头勒得他头疼,他最不喜这身打扮,更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翻身上马,看着齐渡:“进宫。”
萧启靖传话已经到了宫里,厉埏川迫不及待往宫里冲,竹石异常兴奋,在皋都街里撒了欢的跑,厉埏川差点勒不住它。
朝圣殿里,初世羽正襟危坐,瞧着萧启靖,说:“阿埏往后在皋都,你与夫人就不必担忧了。”
萧启靖笑:“陛下厚爱,只要阿埏安心,我们自然不会担忧。可阿埏有些孩子气,定是给陛下找了不少麻烦吧。”
初世羽叹了一口气:“阿埏是朕的兄弟,哪里有麻烦之说。这次多亏你和阿埏鼎力相助,才不至于让大虞损失惨重,有了北骊,古羌十部多少会安分一点。”
渃溪山涧一战,让初世羽看到了契机。
萧启靖说:“这是臣等职责所在。”
“说起来,你和阿埏许久没见了吧,当时作战,你们分开了?”
萧启靖垂首:“当时古羌三部绕道突袭北骊大境,党项一族放火烧了所有将士的粮草,其余的人都涌向了渃溪山涧,阿埏带着铁骑往渃溪支援,臣则守在了北骊大境,自那以后,便再也没见过面。”
初世羽知他心忧,说:“放心,阿埏很好,他在来宫的路上,再等等。”
李成如抓了一把食喂给鹦鹉,这几日将它养的更肥了,毛色鲜艳,比前几日还要漂亮,初世羽刚走到鹦鹉旁边,正打算说什么,就来人通传,厉埏川到了。
初世羽宣人进殿,侍卫掀开帘子,就见厉埏川喘着气大步垮了进来。
“臣厉埏川叩见陛下。”
初世羽看他这装扮,笑着说:“果然阿埏还是适合铁甲,这衣服不适合你。”
厉埏川说:“臣也觉得。”
萧启靖伸手拍了拍厉埏川后背:“好小子,穿成这样,我险些没认出来你。”
“姐夫。”厉埏川叫了一声。
初世羽站起身,由李成如扶着手,说:“先歇着去,记着今夜的百官宴。”
雪停了,却刮着风。萧启靖在风中裹紧了大氅,说:“阿埏,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厉埏川看着他:“除了留在这里,我还能怎么办。姐夫放心,我有分寸,别为我担心。”
“齐渡,我瞧着阿埏瘦了,你怎么看他的?”萧启靖说,“这小子闷不得,皋都就是个牢,才几日便成了这副模样。”
齐渡无奈的摇摇头,说:“那原就是这个理。”
“均安呢?他不是也来了吗?”厉埏川问。
后头烈马直行,厉埏川敛了笑,和萧启靖一时停住了。
“亏你这狼崽子还记着!”
来人披着大氅,里边裹着铁甲,长发挽起被藏在发冠里,单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紧了跨在腰间的刀。
这是叶白起的二姐,西启大将,叶姬。
叶姬和叶白起是双生,容貌极像,性子却千差地别,叶姬正色瞧着厉埏川:“总督这位子不称你。”
厉埏川笑:“皇帝老儿更不称我。”
叶白起说:“这百官宴可越来越像鸿门宴了。陛下圈着西启和北骊,起了个杀鸡儆猴的作用,料想短时间之内,不敢有人再造次,我们献身献得恰到好处啊。”
“你和陛下怎么说的。”
叶姬说:“老规矩,先谢恩。我原以为陛下封均安为中郎将,是想让他跟我一起回西启,可是我完全没想到,他是想将均安放在边境守备军里。”
“边境守备军?”萧启靖想了想,说:“陛下起了忌惮之心,均安在边境大漠,离西启甚远,却离北骊较近,这是想一箭双雕啊。”
厉埏川“哼”了一声,冷道:“老子才不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