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那双长着茧子长年劳作的手,挠了挠自己干枯的头发,说着就将手里的点心,推到末云的怀中,一转头回了车上。
收到点心的末云,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那张脸倒是比手里的梅花酥还要红上三分。
冯梓年扶着末云的手,上了马车,末云上来的时候,安大扑了扑自己的袖子,低头瞧着地面,示意末云扶着自己的胳膊。
安大的车架的极稳,一路上甚至没感受到什么颠簸,冯梓年想着那位泽公子的事,回去要给青文写一封信才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泽公子瞧着不像什么好人。
回想着刚才泽濡说的话:我夺回家产,一定去府上提亲?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夺回家产,那你大街上就摸人家姑娘的手?摸了你要是不成功,就不娶了?
外面驾车的安大一边小心翼翼的驾车,努力让车更稳一些,一边懊悔着刚才的行为。暗悔自己鲁莽,不应该当着姑娘的面把买来的糕点递给末云,不知道姑娘会怎么看末云。
突然听到车厢里冯梓年道:“安大,你这点心用的是你自己的月钱?”
安大木讷又理直气壮的点点头,突然想到冯梓年根本看不到,又回头道:“我安大不是用公中钱,给自己买东西的人,都是用小人自己的月钱买的。”
冯梓年在车里轻轻的哦了一声,盯着末云的脸瞧了很久,打趣的出声道:“下次记得给我也带一包。”
窗帘外的安大一怔,他本来就是个直肠子的人,买给末云是因为喜欢末云,想对末云好。可是他又不想巴结姑娘,做什么要买给姑娘......
在冯梓年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后,安大还是碍于冯梓年的面子,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冯梓年也没有再说话,安大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末云。车里,冯梓年坐的有些累,斜斜的倚在一旁的软垫上,没有再开口。
末云在一旁抱着糕点,心里十分忐忑,时不时的用眼睛瞄一眼冯梓年,车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用手接着点。”想着自己心事的冯梓年,突然瞟了末云一眼,幽幽的开口。
“接,接什么?”末云的声音还有着轻微的颤抖,兴许还没有从刚才的劲里缓过来,又或者是冯梓年话说的太突然。
“接着点你的眼珠子,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冯梓年一本正经的打趣末云,瞧着末云的样子,只恨不能找个地方直接钻进去。
两人回了捻茗院,瞧着迎出门来的清桃,笑着道:“清桃姐姐,月儿回来了吗?”
清桃上前亲密的挽着冯梓年的胳膊,两人瞧着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姐妹一样,轻笑着道:“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欢天喜地的,很少瞧见三姑娘这么高兴。”
冯梓年闻言面色冷了几分,回来的时候末云就抱着梅花酥回了自己房间,带着清桃走过抄手游廊,往西厢房去了。
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打骂人的声音传来,冯梓月声音尖利的道:“这可是陈刈哥哥送给我的,就被你这么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你?”
冯梓年听着直皱眉,温姨娘离开后冯梓月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西厢房动不动就是鸡飞狗跳的这又是在打骂哪个小丫头?
“就是,浮兰你都是跟着姑娘这么些年的大丫头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姑娘的东西也能随便碰的?”柳世鸢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冯梓年的耳朵里。
脚下一顿,这个被厉声呵斥的是浮兰?
回头瞧了清桃一眼,清桃立刻上前道:“最近三姑娘喜怒无常,对身边的人上至浮兰,下至前两天送来的小丫头,都是非打即骂的。”
冯梓月正要动手,抬眼瞧见走进来的冯梓年,脸色又黑了几分:“你们懂不懂规矩,姐姐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吗?”
坐在一旁的柳世鸢伸手端了一杯茶,低眉轻轻吹了一口茶叶,浅尝了尝,好似对茶叶很满意的样子。
“浮兰,出去吧。”地上跪着浮兰,脸上比溅起的瓷片,划了一刀不深不浅的伤痕,冯梓年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清桃,带出去上点药。”
刚站起来的浮兰,被冯梓月一个眼神吓的差点跪了回去,哆哆嗦嗦的站在清桃身后,不敢看冯梓月的眼睛。
“怎么,浮兰,你是只认姐姐,不认我这个主子了?”冯梓月冷笑的样子,仿佛夏夜里突然窜出来的毒蛇。
浮兰几乎可以想象到,此刻自己若是跟着清桃走了,等大姑娘离开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浮兰咚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姑娘......奴婢,奴婢不敢。”
柳世鸢缓缓放下茶杯,端起正室的架子道;“大姑娘,这丫头砸碎了主子喜欢的东西,只是给点教训而已,大姑娘不必如此心疼。”
“说到底,也不是大姑娘的丫头,就算三姑娘是庶出,大姑娘也不该这样不是?”柳世鸢勾着唇角,架桥拨火。
柳世鸢说完后,冯梓月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地上跪着的浮兰不甘的瞪了柳世鸢一眼。
冯梓月上前道:“姐姐这么喜欢浮兰,不如把浮兰带走吧。”
“姑,姑娘说什么?”浮兰不敢相信自己服侍了那么久的姑娘,竟然因为一个玉佩就要将自己赶走。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倒像是看怪物一样,怎么姐姐不想要浮兰?”冯梓月说着伸手挑起浮兰的下巴,冷冷的道:“浮兰,什么叫伪善的人,看清楚了吗?”
冯梓年瞧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张脸熟悉中透着陌生:“柳姨娘,你出去。”
一旁坐着的柳世鸢被这一声柳姨娘,激的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身边丫头的拉扯下,出了房门。
瞧着地上战战兢兢的浮兰,冯梓年道:“你也出去。”
清桃上前,将吓得不轻的浮兰扶了起来,在耳边安抚了很久,才把人带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姐妹静静对立,冯梓兰冷笑着道:“姐姐好威势,在我的房间里,命令我的人。”
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是我错了,什么我的房间,这整个院子都是姐姐的,我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就连浮兰的卖身契都在姐姐的手里,说到底这一屋子有什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