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乐走在他身后,偶有抬头看他,那眼神中明灭不定的灯火藏去了太多的眷恋,今日上元节,听闻辽国的元昭公主也是在今日生辰,听闻辽国的王都辛阳足足燃放了一日的火树银花不曾间断,辽国王上对这位嫡公主宠爱非常,四国来贺,而长平守着建康城日复一日的灯火,却又没半刻是属于他的。
长平走在妫晔身后,走的很慢,大概是怕这样的时间走了几分就少了几分,妫晔回头看她时她,站在人群中望着他的背影,脸庞干净,一身水蓝长裙翻飞,微挽的及踝长发,衬得额间金色的花钿,极美。
这样好的烟火中,百姓接踵而至,妫晔怕她被人群挤散,快步过去拉起她的手,像是在带一个小孩子,嘴中说的是:“这样大的人,也不知道跟紧一些。”
长平手中提着灯盏,望着他,泪眼朦胧,说道:“我只是太开心,今日看到你特别开心,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我好,也从来没想过你会对我不好,只是只有王兄你肯待我不同。”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思绪是乱的情绪却是喜极而泣,妫晔低下头给她擦眼泪,眼眸中透出一丝不舍,却没有说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只是将长平披着的白色优昙花斗篷的兜帽罩在她头上,晚间时河边风有些大,怕她冻着,兜帽上雪白的狐狸毛下藏着泪眼朦胧的眼睛,肌肤胜雪,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很可爱。
怕她走丢,也是怕人多不安全,妫晔心中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突然之间牵着她的手软软的,初时握在手里冰冷,握得久了在自己掌心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像是过去丢失的某种东西失而复得。
因取消了宵禁,今夜的建康城通宵达旦,王城中象征祥瑞与新禧的钟罄之声在子时鸣响,所有人停下脚步望向王城上空,在那里,有三千盏明灯扶摇而起,星星点点,如同万千萤火汇成一片星河,四方城门之上开始燃放团花簇锦的烟火,在这一场热闹繁华里,长平慕然一下拥住了妫晔,那是年少时的情窦初开,是少女时的情难自已,是如今的可望而不可及。
而那一瞬间,妫晔没有推开她。
只是将的温暖一点一点传递给了她的心里,她感觉得她,很温暖,是一直奢望却又不敢得到的,耳边的烟火绽开,从来没有比今日更美的光景,眼前人眉眼含笑的温柔和煦的模样,让人跌入一场幻梦里。
当踩着晚间有些刺骨的风回宫时,唯有心间是暖暖的,我怀里抱着许多的小零嘴,他一直拿我当成以前的那个小女孩,这一路上凡是我多看一眼的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在我没开口之前先一步买下,说的是“你可能会喜欢。”
于是为我挑了八瓣莲的纸草灯,选了一双狐狸绒做的明珠鞋,脚踝上一圈白绒绒的毛,显得和领子上的倒是还挺搭,途中我想起被取走的那只梨花簪子,心中仍觉遗憾,路过珠钗店时扫了一眼,走到人群熙攘的闹市中才发现真的走丢了,于是被人群推攘来推攘去,早知道就不该去心有旁骛的。
走至宫门口才发现他早在这里等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真是神奇。
妫晔替妫乐理了理头发,原是兜帽盖在头上勾住了发簪,流苏便缠在了发髻上看起来发丝略显散乱,妫晔俯身将发簪取下,又从袖中取了一朵雪青的优昙绢花,因妫乐发髻本身挽得简单,妫晔将她本身的发髻打散,手指灵巧间便重新绾好了,发髻中松松浅浅的别了那朵雪青色的优昙绢花。
“很合适。”
妫乐反映过来,他说的很合适原来是和斗篷上的掺着银紫色绣线的优昙花斗篷很合适,妫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直到在铜镜前摘下绢花的刹那才叹为观止。
若是放在宫中,这样的工艺与宫匠人相比也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存在,花瓣薄如蝉翼,灯火摇弋间可见其间银色如同星雨流动而成的绢线,花蕊之上则如点点流萤,乍一看是浅浅的柳绿,周身却笼着高不可侵的月白色,如同薄纱一般。
妫晔说的很合适,更多的是说的与她很合适,佛经《长阿含经》记载:优昙,传说中的仙界极品之花,因其花“青白无俗艳”被尊为佛家花,三千年一开,是祥瑞之兆。而妫乐,他希望这份祥瑞可以一直庇佑着她。
外面仍旧吹着风,因是入了冬,风中便带着刺骨的寒意,妫晔离开后不久,魏治就来了,我其实心情很好,但看见了魏治,殿外的冷风再将我吹了一吹,我才慢慢的醒过来,好像宫外与妫晔一起的几个时辰都是真的如同做梦一般。
我梳着头发,漫不经心,饶是平日对他恭敬非常,今日却不知道怎么不愿再秉着这样的虚情假意,懒懒道,“夜已深了,王叔不如早些歇息。”
魏治瞥了我一眼,自顾自的脱了外衫躺上了床榻,合着眼眸,讥讽道:“还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时间。”
今夜的喧嚣声后四周再次渐渐归于宁静,归于冷淡。
“王叔来,想必也不会是空手而来,如此,我也不亏。”
妫乐说这个话本就是打定主意要气一气他,结果半点用都没管着,魏治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什么也没做,妫乐被迫靠在他胸膛上,一声一声和自己的一样,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妫乐扯着脖子上的一串五色粉水晶玉串而发呆,这是什么意思?赏赐?他们什么也没做,直到把玉串拿下来才看到一个小的吻痕,不是很深,但是位置很明显,妫乐在想,魏治这个人,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