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色堇果然不是凡物。

自打被关在结界中修炼之后，念善已经许久未关注这株所谓万年才开一两朵的奇葩了。

要说这五色堇也真是神奇，万年开出一两朵，一旦开了，便不管昼夜交替，四季流转，依旧能常开不败。

念善趴在五色堇的旁边，仔细打量着它，不知修芜神君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房里去？”

念善这才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师父，这五色堇万年来才开出一两朵花，如此珍贵，师父你为何不将它移到屋里去，反而让它在这庭院之中，饱受风雨摧残呢？”

“你觉得这花珍贵吗？”修芜神君并没有给她答案，反而问道。

“当然珍贵！”念善不假思索便回答道。不光是她，想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此花珍贵。万年，沧海桑田。万事万物不知几经轮回，几经变幻，谁能说自己能等一个万年？此花万年才成，如何能不珍贵？

“那你觉得，我将它放置在这庭院之中，是对它的摧残吗？”听神君这么一问，念善倒有几分不确定了。

“如果是我，我想我会将这株五色堇移到我屋里去，日日细心照料，让它免受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之苦。”念善言道。

修芜神君闻言笑了笑，“你倒是善良，只是，你在它身边时，可以为它遮风挡雨，但若是你有事，不在它身边，无人替它遮挡，那时，又该如何？”

念善一时语塞，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有时候，你一味地去保护，也许并不能保护到你要守护的东西，适当的放手，适当的旁观，也许是另一种更好的选择。”

修芜神君看着念善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感慨来。

说起来又是一段陈年往事。

那是几万年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仙者。当时神界，没有神君，只有四方天各路上神和天尊。天尊掌管人、仙、神三界。

人界有人间之君，划土而治，仙界有仙界之君，依照仙籍一统众仙，唯独神界，自弋姜神君身归天地之后，神界无君无臣。只是众神逍遥恣意，乐得自在，便也不提立君之事。只是这群神无首，必定要出乱子。果不其然！

忽有一日，魔界突然有了异动，兵分两路，攻打幽冥鬼界。

妖界与幽冥鬼界平日都是偏安一隅，二界皆不如魔界之人那般骁勇善战，再加上他们对魔界此次进攻毫无准备，一时节节败退。不过一朝一夕，妖界便成了魔界的附庸。

鬼君情急之下，写下一封密函，欲求救于神界。

只是鬼君并不清楚神界的情况，他的密函虽然已经送到神君殿，但殿中无主，这封密函尚未启封，幽冥鬼界也已经落入魔界之手。

天道所生六界，天尊掌其三，魔君掌其三。

这时正值天尊闭关，魔界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再次发难，挥兵神界。

仙界人界自顾不暇，自然也无力前去神界相助，众神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弋姜神君之子出现在了众神面前。

弋姜神君之妻乃是人界的一个凡人，所以弋姜神君成亲之时，众神皆有微词。至于这个孩子，弋姜神君恐有不满者对他不利，所以一直未曾让他在众神面前现身。

时至今日，群仙无君，魔界进犯，这位神君之子方才在众神面前露了面。因他有着弋姜神君的血脉，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新一任神君，是为谷宁神君。

谷宁神君刚坐上神君之位，便开始部署抵御魔界进犯一事，并亲自带兵，一马当先。

谷宁神君深得弋姜神君真传，法力修为，自然也是极高的，只是，他也仅是法力修为极高而已，其他各事，一概不知。

尽管如此，神界与魔界还是相持了不少时日。

又一日，魔界偷袭，谷宁神君未曾料到，这神魔相持的局面就这样被打破了。

谷宁神君有些乱了阵脚，他不曾经历过挫败，但风云变幻，天道无常，谁也不能一直一帆风顺。此次魔界偷袭，于魔界而言是一场胜利，但对谷宁神君，对神界而言，这一场，是一场败仗。

谷宁神君至此一蹶不振，神界险些覆灭。要不是先天尊及时出面，力挽狂澜，那魔界一统六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念善听到这里，方才明白修芜神君之前那话里的意思。

“师父的话，念善明白了几分。这五色堇有如谷宁神君，如若因它珍贵，一直藏于殿中，每日细心照料，终有一日，它会因为遇到意料之外的事而难以存在。”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躲在旁人的羽翼之下，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这一番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难不成是要让她离开天虞？还是说想要让她出去历练一番？

念善心思一转，接着问道：“师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修芜神君自知多言了，于是柔声道：“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说说，你莫要放在心上，眼下好好修炼才是真的。”

念善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二人自此各回房间。

修芜神君一向寡言，今夜竟说了这么多，还扯出几万年前的陈年往事，念善暗道，是不是因为神君之位高高在上，无话可对旁人言，平日平沙殿中又冷清得很，心里实在憋的慌，故而今夜见她在庭院中便多说了些？由此可见，神君这个位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又想起修芜神君借谷宁神君一事来告诫她，心中总觉得不太宁静。好端端的，她不过看个花而已，竟也能扯出这样一番道理。

念善脑海中浮现出那株五色堇，当着神君的面，她虽是认同了她的话，可她心里，却也还不是那样认为的。如若是她想保护的人与事，她是绝对不会放手旁观的。

这样认为的并不止念善一人。她后来与池安仙君说起这件事，得到的答案，也与修芜神君截然不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