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行业卖快递单早就不稀奇了,多少人的姓名、电话就是这么流到了信息中介公司,然后再被卖到了房地产、金融、保险等各种行业。杜斯文见过刘静接推销电话,潘宁也说过她也经常接到类似的电话。学生们也没有买过住宅、商铺,他们电话号码的泄露十有八九便是来源于快递。
快递小哥支支吾吾地承认了他私下贩卖客户信息,求郝东千万不要闹到公司去,送快速虽然辛苦,但收入不低,他可不想闹到丢了工作。
显然,签收的快递单是没指望找回来了。郝东刚一叹气松手,这快递小哥骑着三轮摩托就跑了,留下一干陆续赶来的取快递的学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收快递的好心情随着三轮摩托的烟尘绝尘而去。
田春达望着几乎是立刻就望不到影儿的三轮摩托,问杜斯文:“你觉得他是凶手吗?”
如果没人有机会在快递小哥眼皮子底下掉包,又只有收件人本人才能领取快递,那么唯一能掉包的人就只有送快递的人了。
但是杜斯文却在摇头。
“这样考虑的话,快递公司的很多人都有嫌疑。送快递的人只是负责送而已,在他把快递扔上三轮摩托之前,还要经过很多个环节、很多个人。而且,若是考虑掉包机会的话,还有一个人,不,这个人根本不用掉包,他只要直接发含毒的货就可以。”
若凶手就是淘宝卖家,这案子岂不立刻毫无谜团。
显然,田春达也早就想到了这些。“我已经安排人去查快递公司可能接触到这单快递的人员以及淘宝卖家与洪立佳的关系了,目前还没查到他们中有谁和她有直接关系。也许关系藏得很深,挖出来需要时间……”
“不用,”杜斯文打断他,“恐怕他们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即使有,恐怕也与这次的案子无关。”
虽然他用了“恐怕”这样的词,但田春达能听出他已有相当的把握。
“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我需要确认一下,也需要证据。”杜斯文说,“虽然快递单已经找不回来了,但快递公司保存有所有快递的电子信息。”
“但那不能证明是谁签收的快递。”田春达还没从之前的思维中走出来。
“那点不用证明,那快递确实是洪立佳亲自签收的。”
杜斯文偷偷摸摸地跑回办公室,他这会儿可还是在工作时间呢。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有人坐在他的座位上,跷着二郎腿仿佛就在等着他来。
你谁啊你?他想问。但看到陈老师在后面拼命地冲他挤眼睛。
“杜老师是吗?”那人问,“我是人事处的,我姓李。”
完了,杜斯文想,这回翘班被管人事的抓了个正着。
这可怎么办?他这才上几个礼拜的班,离过试用期可还远着呢。
人事处的李老师板着一张脸,示意杜斯文跟他出去谈。他们开了间小的会议室进去,进去后李老师的第一句话就是:“杜老师,你的试用期才刚开始吧。”
完了,果然就提起试用期的事儿了。
李老师和蔼地请他坐下,那种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更让杜斯文心里很是不安。
“我听说杜老师正在调查洪立佳的事情。”他说。杜斯文是去找维修科的老师确认过洪立佳换锁的时间以及她死亡那天发现尸体的情况,也去过丢失生物碱的实验室,但他没想到居然能惊动到人事处。这是嫌他工作不尽力,工作时间做别的事情吗?
出乎他的意料,李老师却只字未提他的工作:“你知不知道,现在材料学院正在申请国家的科研基金,这也是咱们学校第一次申请国家的科研基金。”
杜斯文当然不知道了,而且他不知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洪立佳的自杀学校也非常遗憾。她利用毕设实验需要使用生物碱的便利,从实验室盗取用来自杀。”
不,不是的。杜斯文调查过的,她的毕业设计完全与生物碱无关,她根本使用不到它。
直到李老师再次使用了“自杀”这个词,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李老师是代表学校来的,而学校希望以自杀结案。
因为毒死洪立佳的生物碱来自材料学院的实验室,如果洪立佳不是自杀,那就是有其他人偷走了生物碱,实验室的管理漏洞就会被公之于众。
对有毒物质疏于管理,随便谁都可以偷走,而实验室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这么重大的漏洞,对申请国家科研基金有没有妨害呢?
如果是他杀,媒体会不会大肆报道呢?大学生杀人案一经曝出,势必将是舆论的热点。
舆论的大肆报道,对申请基金有没有妨害?
似乎自杀对学校来说是最好的结论,而且自杀的人还是因为做实验不得不用到才接触到的生物碱,不是因为实验室管理有漏洞。
杜斯文想,他知道为什么赵小铃能保研了。
那么李老师来找他,显然是学校觉得他这个试图推翻自杀结论的人很碍眼。
“虽然你入职时间不长,但工作表现还是非常出色的。”李老师说,“如果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我相信试用期结束后一定能获得正式编制。”
大学的正式编制,高福利高保障的工作,是多少人托关系也得不到。
可是杜斯文不能放弃调查。他也不能告诉李老师他实际是刑侦支队派来的刑警郝东。
见杜斯文不说话,李老师又回到了他最开始的那句话:“你的试用期才刚开始吧。”
言下之意便是试用期内的员工可以随时辞退。
杜斯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陈老师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她小心观察他的脸色,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没事。”杜斯文说,虽然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坐回到椅子上,回想着刚才同李老师的谈话,心想,一定要抓紧调查,尽快结案,否则时间一长有些问题不好办。
陈老师安慰他:“没事的,上班溜号什么的谁没干过啊,李老师也就是刚好过来,碰上了也没啥……”
杜斯文没有吭声。
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尬尴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沉默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