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了抚顾珏的头:“不要担心。回去吧,好好习字,出来我还要考核你的功课。”
“喏。”
顾珏俯首作揖,目送那一袭白衣入内,这才撑起油纸伞朝镇北候府走去。
贡院外的一处茶馆里头。
小馆二层雅间,有一公子身披黑色大氅,立在窗沿旁,静静俯瞰贡院。
他两手负背,指腹不住摩挲那质地极好的玉扳指。
“殿下,茶百戏来了。”谢玄入内,朝唐铮抱拳作揖。
“放着吧。”唐铮仍看着窗外,眼中倒映着那群朝气蓬勃的书生他们井然有序入内。
“孔明先生来了么?”
“回殿下,属下去请先生时,先生已经出游去了,只留了一个书童看门。那书童说,先生出门拜问故友,不知几时回来。”
拜问故友啊。
唐铮目光一动,转身走到茶案前,盘膝坐下,端起一盏分茶小抿一口。
“长卿,你以为此番会试,何人当得头一甲子。”
“殿下,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你以为,那位新晋镇北候,可能摘得头冠,成为会元?”
唐铮便也不再问他。
南周史书载,乾徵三十一年,二月初一,春闱提前。
此番会试,由礼部派出两人监考,又请进士出身的名门大儒主考,历时三日乃绝。
逢大雪,天寒地冻。其生多冻生痔,出而染疾,病卒三五。亲举丧,哭甚哀。
会试结束后,书吏收卷,糊名易书后,统一将之收录进国子监,由监考者执朱笔批阅复卷。
书生们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更多的却是场内悲戚声。
那些冻死的书生被逐一抬出来,被亲人认出,一个个哭天喊地,甚至还有几个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可怜人家,拼毕生之力送一人就学,熬过十年寒窗,却熬不过长生天。”曾广搓手,叹惋着摇头。
“是啊,今年这雪下的稀奇,往年都没有如此多。”王易安也喟叹一声。
顾衡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炉。
这一年,灾难还会接憧而至。
寒冬时断断续续的大雪,只是一个开始。
“诶,又落雪了又落雪了,还下着雨哩!快将书收起来。那可都是宝贝啊!”曾广看到天上变色,顿时慌慌张张地脱下外袍。
“子机,子良兄,我先去一步!”
曾广说罢,便一手举着外袍裹在头顶,一手护着新买来的书卷,迈开步子往家里头跑去。
途经一个小乞丐时,曾广的目光不自觉和他对视上去。
那乞丐也怔怔地看着曾广。
这书生,将书卷看得比命还重啊。
二月初七,会试落幕,城门悬榜。
一众考生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往那大榜看去。
在榜上寻到自己名字的书生,都会喜极而泣。
没寻到名儿的,大多不太甘心,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后,一下子变得颓唐起来。
曾广和王易安都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名列前茅。
“诶,子良兄,你可有看到子机的名儿?”从人群中挣扎出来,曾广喘着气问道。
“哎呀,光顾着找我的了,我这便去看看。”王易安一拍脑袋,忙又钻进人群。
只不多时,他便出来,面上露着比看到自己上榜时还多的兴奋:“中了中了!子机他乃头一甲子的会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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