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醒后,也来到院子里透气,叶蓁行了礼,然后问他说:“殿下睡得可好?”
“甚好”
叶蓁听完笑了,然后她又仰起头看着天,问他说:“殿下,您说,明天会下雨吗?”
刘熙也抬起头看看天,然后说了句:“不知道”
“那您喜欢下雨天吗?”
“我喜欢,每一天。”
叶蓁听了,有些震惊,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连已经到嘴边的自己不喜欢下雨天,因为天色一暗,心情也会跟着压抑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转过头来静静地盯着刘熙,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熙见她不说话,才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下雨天?”
“从前不喜欢,但我想以后我会喜欢了。”
刘熙把头一歪,疑惑的问她说:“这是为何?”
“没什么。殿下,我有些事想要请教,可否入殿内一叙。”
刘熙听完,不免心生疑虑,但还是说了句:“好”
二人转至殿内,刘熙跪坐在案几后,叶蓁则面对着他跪坐在案几的另一侧。
静坐之后,刘熙开口说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叶蓁抬起头,看着刘熙真诚的说道:“殿下,我不瞒您,其实对于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我至今也是一头雾水,您不问我的过去,还这般救我帮我,我很感激,所以未来不管我将遭遇什么,我都希望不会牵连到您,我心里的疑虑,我一定会去想办法解开,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了解您的一切,如果……如果您的过去不是什么秘密的话,那可否请您也说给我听?”
“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是,如果可以的话。”
“可这话若是从我的口中说出来,难免会带有一定的主观性,你就不怕因此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吗?”
“我会带着客观性去听。”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
“多谢殿下。”叶蓁俯身行礼,待她起身坐正以后,刘熙便开口说道:“我的母亲,是前燕王陈琛的独女,陈琛也就是我的外祖父,他曾追随陛下四处征战,因为敢打敢杀,成为陛下立国以后册封的七位异姓王之一,燕国曾是他的故土,故而陛下特许他荣归故里,可是,二十八年前,他竟听信谗言,暗中操练兵马,试图起兵谋逆,朝廷得知以后,宣召其入宫,他为表忠心,便将母亲送入后宫,陛下消除戒心,这才放他回去,母亲入宫以后很快便得到陛下的宠幸,不久便有了我,可是,两年之后,外祖父却毅然起兵,陛下率兵前去平定,仁义之师,又有陛下御驾亲征,很快外祖父便落败被俘,后在狱中撞墙自尽,陈氏一族满门被斩,母亲身为陈氏儿女,本不想苟活于世,可因为实在舍不下我,便在生与死之间艰难抉择,亲人突然离去、逆党遗后之名,一时之间都积压在她的心口,不久母亲也病逝了。”
“殿下”
“无妨。母亲病逝以后,我被送到北辰殿,由专人照顾,七岁那年,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被我发现,我便借机赶走了北辰殿所有的宫人,从此以后独居独食、独自生活。我与母亲一样,也是逆党遗后,所以从我得知此事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此生我都无缘于储君之位,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又为什么陛下从不许我去祭拜母亲。”
“那殿下,这些事您是如何知道的?”
“七岁那年,有一个当年服侍过我母亲的宫人曾经给我送来一封母亲弥留之际写给我的书信,我便是通过那封书信知道的。”
“殿下,我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先人,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殿下您可曾验证过那封信的真伪?”
“母亲当年所有的书籍信件均已被焚毁,故而信中字迹我已无处比对,但我相信,那是一位母亲留给儿子的绝笔信,因为她说,不要我记着旧怨,要往前看,不要被仇恨左右,要自在的生活,不要悲戚怨怼,要一生平安喜乐。这难道不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共同期盼吗?”
说到这里刘熙的情绪有些激动,叶蓁能看的出,他的眼里噙着泪水,但他还是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叶蓁听了也不禁鼻子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能懂得,她也信了,于是坚定的回答说:“是,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期盼的。”
刘熙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我虽无法辨别信件的真伪,但我曾因私自前往暴室祭奠母亲,被陛下召去训话,那时我便当面问过陛下,陛下所说与我母亲信中所言分毫不差。”
“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您有没有想过”说到这儿,叶蓁突然停住了,心想:‘我的确曾在影视剧中看到过许多忠臣被诬陷谋反的故事情节,可是,就算我现在问他,他也未必知道此案之中的内情,不论陈氏一族有没有冤情,他一旦去查,都会打破如今的安宁,他的母亲只愿他一生平安喜乐,我若说了,岂不是与她背道而驰了吗?”
“怎么了?”刘熙见她陷入沉思,不禁问她说。
叶蓁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于是换了个问题问:“您……您怨恨陛下吗?”
“不恨”
“他把您幽禁于此,您也不恨他吗?”
“不恨”
“殿下心胸豁达,令人钦佩。”
刘熙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殿下,就算陈氏谋反,可您的母亲并没有错,陛下为什么不让您去祭拜她呢?”叶蓁又问道。
“陛下并非不许我去祭拜母亲,只是不允许我出北辰殿而已。”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在这里立个排位,以便时时祭拜,而一定要去暴室呢?”
“陈氏一族获罪以后,母亲便被送往暴室,她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也是我和她为数不多的在一起的时光,她若回来,必会回那里,我要见她,也只能去那里。”
“那您见过她了吗?”
“见过,只要我走进她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目光所及,便全都是她。”刘熙说完,便抬起头看向窗外,叶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不知道,此刻,他的眼中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但她知道,这位身世坎坷却又乐天知命的九皇子从此以后住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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