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屿忆忽然一边啜泣着一边朝那棵梧桐树跑去,那棵梧桐树在衙门的庭院角落里,崔屿忆从放工具的房中取了一把铁铲,跪坐在树下,一下一下地挖了起来。
琳琅将自家小姐的模样瞧在眼里,却只能心疼地规劝道:“小姐,还是让奴婢替您挖罢。这儿是府衙里头,您不好亲自动手的呀,若是教旁人瞧见了......”
崔屿忆根本未听见琳琅的话,她只红着眼圈,狠命地挖着眼前的泥土。
昨儿夜里下了些小雨,表层的泥土已被润湿了,所以树根周边都十分松软。崔屿忆丝毫不费力地便挖出了一个小坑,从中取出一小坛杨梅酒。
琳琅正要扶起她,却见崔屿忆径直爬了起来,抱着那坛子酒便奔回了自个儿的院落。
回到了厢内,崔屿忆将厢门关,下了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接着,她取出两只小盏想要将那坛酒启封。奈何她根本不忍心,只一边流着泪,一边苦笑着,又端详了坛壁许久。
二人一同埋下梅酒的那天仿佛就是昨日,而在周窈棠家里喝了她的那坛的光景在眼前浮现着,崔屿忆一遍遍地摩挲着头的封泥,临了却终究不忍下手。
最后,崔屿忆竟自己抱着小坛,倚着小桌,捂着脸抽泣了起来,脊背也随着哭泣的动作不住颤抖着。
佳酿尚醇,而与自己一同埋下酒坛的那人,却缺席了。
——隐忍了一午,此时崔屿忆的心里头不再去想着守那劳什子的礼仪,也不用再支撑着盘算那些小心思,现下里剩余的只有满腔的悲伤、同情和感念。
曾经的自己像是西岭之巅终年不化的雪,在那寂静的阴岭处渴求一缕阳光的垂青。崔屿忆一直认为这座雪山会尘封下去。
直到遇见了棠儿,她不仅用那暖光将整座冰封的山照亮,还带来了足以融化积雪的十里春风。
那春风一寸一缕地,骋巧如剪,先杨柳,后桃杏,直到裁出了整个春天的色彩。
那春风便是周家二哥哥,谢庭兰玉的韫公子。
崔屿忆本以为自己的余生便有一挚友,一知己得以相伴,而如今的变故只教她分辨不出是老天太残忍,还是自己的愿望过于奢侈。
崔屿忆念了又念,最终还是轻轻地将那坛杨梅酒启封了,缓缓将浅赭红的清透液体倒入两只盏中。而后,她将对面那只盏中的杨梅酒尽数撒在了地,然后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清冽爽口的佳酿穿喉而过,不似当初的青梅酒那般酸涩,只在舌间留存了一丝微醺的甜腻。
随后崔屿忆一杯接一杯地将那澄红的液体灌入口中,小半坛子很快便见了底儿。
而她早就有些不胜酒力,双颊酡红映衬着面前的杨梅酿,泪水盈眶的她,却对着窗外的天边嗤嗤地笑着,口中直道:“棠儿,可莫教你二哥哥瞧见,咱们今儿个不醉不归!”
说完,崔屿忆便醉倒在了桌前,睫毛还挂满了泪珠。而此刻,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她——大雪又封山了。
往后,便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阳光同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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