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三这天,天很蓝,风很轻,李姝的心情也很明朗。
她觉着也是时候去和这位林相见一见了,毕竟父皇可是将婚期定在了四月二十,这老头子,在把她嫁出去这事上还挺着急。
她今儿头上戴了一支百花攒珠金步摇,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惹得瑾姑姑不停皱眉,“公主,注意仪态。”
不过这好心情只持续到她与平康公主李婵在宫门口会面。
只见那李婵一见着自己就赌气似的钻进了马车,徒留李姝一人在外边摸不着北。
“青岚,好在咱们不用和她坐一辆马车,这公主脾气未免也太大了吧,按理说我不曾得罪过她呀,真是奇怪!”李姝回头看向青岚,可后者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还是瑾姑姑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公主,传闻那平康公主爱慕林相。”
李姝当即正色起来,她回宫两年,不曾听闻过此事,想来瑾姑姑也是偶然得知,毕竟未出嫁的公主单恋大臣对皇家来说可并不光彩。
怪不得华贵妃让自己带着李婵去呢,怕是要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上京的布局和白玉城截然不同,这里屋舍整齐,道路笔直交错,有三十八条街道纵横,登高远眺,如同一张巨大的棋盘。
皇城依山而建,位于正北,占地极大。李姝一行人从朱雀门出,沿东西向大街往郊外走去。
路边有成行遮阴的榆树、槐树,道旁边是深深的排水沟,沟外是坊墙,坊墙内建着深宅大院。
王公贵族,士家豪族居朱雀大道以北,这些人家大多在坊墙上开了大门,门口列着两排戟架,雕刻有石狮,再加有武功高强的家仆看守,世人称此处为望京。
平常人若是没有得到特许来此,轻则遭来一顿训斥,再严重些,将人打死的事件也并非未曾发生过。
而官场新贵则居朱雀大道以东,乃平京,此处大多是白墙墨顶,再配以雕花装饰,自是比不得望京那处的奢华。
听说那林相初入仕时便住在这平京的永康巷内。
“公主,万花园到了。”瑾姑姑出声提醒那正和青岚晴眉打叶子牌的李姝。
“这么快就到了?”青岚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远山重峦叠嶂,有云雾笼在半山腰,雾蒙蒙的一片,好似人间仙境。
往近处看去,有一蜿蜒的石阶由下往上,石阶旁有红的、绿的、白的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还有灼灼桃花,沿着那青色的石板一路往上,可谓是摇曳生姿。
再往上看去,花的品种越发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高处传来说话声,丝竹声,确实是到万花园了。
长公主这是个宝地啊。
李姝心中感叹,在瑾姑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青岚看着自家公主的神色转为清冷,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和自己嘻笑打闹的影子,心中暗道,“公主在变脸一事上真是越发精通了。”
只有瑾姑姑在一旁深感欣慰,这才有点嫡公主的派头。看来公主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不过到底年岁还小,又过于爱玩闹了些。
“见过柔嘉公主,平康公主,公主万福。”底下守着的宫人向二人行礼,随后便有一小黄门过来给她们带路。
李婵还是那样,看见李姝扭头就往石阶上走去,显些被脚下的青苔滑了脚,由宫女扶着才堪堪稳住身子。她在后边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平康公主可真没那皇城中的华贵妃半分沉着。
待两人一进万花园,原本嘈杂的声音消失殆尽,接着就是一声声的“请二位公主安。”
坐在主位的长公主殿下也放下了手中的金樽酒杯,抬眼看向朝她走过来的两人。
只见走在前边的那一位圆脸杏眸,脸上还有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当真是娇憨可人,更别说她着一身烟粉色金丝绣百蝶纹宫装,行动间裙摆处有如蝴蝶飞舞,迷迷离离,让人心生怜爱。
可当众人眼光朝后,就见那柔嘉公主身着月蓝色的宫装,腰系浅蓝色长穗网绦,头绾别致的惊鹄髻,轻拢慢捻的云鬓里斜斜插着一根金步摇,姿容绝丽,美得如此完美无瑕,她一路踏着日光,缓缓走来,生生就将在场的众人比了下去……
“皇姑母万福。”
虽说李婵这一路上很是看不惯李姝,但在行礼一事上两人可谓是相当默契。
“柔嘉,平康,坐皇姑母身边来。”长公主开口,冲二人招了招手。
阳光倾洒下来,有点点光斑落在高坐于上的长公主脸上,她已经不再年轻,笑起来时,有细细的皱纹顺着眉眼爬进鬓角。
李姝看着空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恍然想起瑾姑姑和她说过,长公主比父皇长十岁,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说来长公主殿下也是一代传奇,年少时以女子之身领兵出征,一战成名。后来在边境结识了一少年郎,不顾先帝劝阻与之成婚,气得先帝大病一场,大骂长公主不孝。
这本也只勉强算得上一桩皇家丑闻,可供做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料那少年郎竟是敌国奸细,梁国义勇侯嫡长子。他与长公主成婚后不久,花言巧语骗去了大楚军事布防图,一朝回国,接连攻下三座城池。
后来,有人亲眼见到长公主站在高高的城墙下,亲手射杀了她的驸马,大挫梁国锐气,随后,她又亲率大军直逼梁国国都,梁国无奈投降,并与大楚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再也挑不起风浪了。
再后来,明景帝即位,召长公主回京,收兵权,赐府邸。她从此卸下那一身戎装,放下她抗了二十多年的家国重担,从此只安安心心当她的公主……
或许她原本就该如此,被金玉堆砌着长大,不用受边疆的寒风,到了待嫁的年纪,求父皇寻一门好亲事,有公主的身份在,怎么也不用受多大的委屈。不像现在这样,老了老了,膝下无儿无女,满身当年征战四方落下的病痛,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除了长公主这个身份,好像什么都不剩了……
李姝收回思绪,端坐在长公主左手边,她对这位皇姑母无甚感情,对她的经历也只觉唏嘘罢了,倒是皇兄总爱在她耳边念叨这位皇姑母是顶顶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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