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玉扇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伸出手指悄悄指了指陆九。
真真是顽固得不行。顾湘心里想着,手上便将那布巾扔到陆九身上:“那你就站着吧。”转身坐下,恼道,“先把头发擦了,莫叫人看去说我刻薄。”
陆九接了布巾,挪到门边随手擦了擦头发便将布巾攥在手里。
约莫过了一刻钟,玉扇拿着清单和一个食盒走来,看见门神一样立在门口的陆九楞了一下,才进屋向顾湘道:“小姐,所有物品已经清点入库完毕。”
顾湘点点头。
顾湘看着陆九披着蓑衣正儿八经的样子,嘴角不禁一弯:“你把食盒拿给他。”
玉扇提紧了食盒,不禁道:“这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
顾湘眉毛微动:“别多嘴。”
玉扇向顾湘小小屈膝,委委屈屈地走到门口,直直把食盒往陆九跟前一递,也不说话。
陆九看了一眼食盒,却没有接。
玉扇跺脚,更气了。
顾湘看着门口的动静,起身去内屋的小抽屉里取了一方木盒出来。她走到玉扇身边,把木盒放在食盒的盖子上。
“你之前受伤,身子骨还未痊愈,累了这么些日子还跟着我经风经雪的。”指着木盒道,“这是北边送来的百年野参,统共三只,之前给了父亲和兄长两只,现在只剩这一只,用来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本想着前几日给你,但最近事务繁杂便拖到这时,不过也不晚。”又指了指食盒,“这是煨了整整六个时辰的松茸鸡汤,还有一碟茯苓山药糕,都是补身子的。”说着就要将食盒递给陆九。
陆九却把手背到身后,退了一步。
顾湘见雪又要落到他身上,直接一把拉住他,故作恼道:“你若不要,我便拿它去喂追风。”
追风是顾湘送他的千里驹,是一匹身形健硕的枣红马,陆九平日里宝贝得紧。有次顾湘不知给追风喂了什么大补之物,让追风难受了好一阵。自此,陆九再不让追风与顾湘单独呆在一起了。
陆九默默地看着顾湘半晌,才轻轻挣脱顾湘的手,接了食盒。
顾湘这才满意,本想再嘱咐他几句,没成想陆九戴了斗笠转身便走,还道——
“追风还小,莫要折腾它了……”
顾湘看着陆九的背影,被气了个倒仰。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陆九一路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食盒放在桌上后才卸了身上的斗笠蓑衣,在转身去拿布巾的时候,看见了方才放在桌上的盒子,脚步不由顿了下来。
陆九拿起木盒,冰冰凉凉的,但陆九却像能感受到温度一样,用食指轻轻摩擦着盒上的雕纹。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着,席天幕地,如一个月前,他一身是伤,被顾湘拖着躲在后山的乱石树丛里一样。
身上传来的寒意,仿佛带他回到了那个白雪也掩盖不了猩红之色的、寂静无声的回风山庄。
陆九看向镜中,镜中人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九放下手中的木盒。
他看见镜中人静静抚上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他看见铜镜里的人在笑,轻蔑、讥讽,而又无可奈何。
胸口的疼痛叫嚣着它的存在,提醒着他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别人都以为回风山庄的惨案是因为朝中权力的角逐,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一桩惨案,是因他而起。
“霜雪已至,”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唤醒他记忆的、那人冰冷的语息,“该回家了。”
“小姐,虽说那陆九救过您的命,可您对他这么好,会……”玉扇将用热水浸过的面巾递给顾湘,见顾湘擦着脸,不由把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可是说了一半,又觉得有些逾越。
顾湘倒是不以为然:“会怎样?惹人闲话么?”
玉扇一时也拿捏不准顾湘的意思,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小姐,大婚将近。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多多注意一下吧。”
“那些闲言碎语的,自让它去吧。”顾湘放下面巾,“他救了我的命,就是镇国公府的恩人,奉为座上宾都不为过。如今让他屈尊做一名护卫,我还觉得折辱了他。”
玉扇接过面巾,知道无法再劝动小姐,只得默默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顾湘倒是不甚在意方才玉扇的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想到回府时府里的模样,顾湘不由摇了摇头,心道可要好好督促下人一番,哥哥近来忙于书院和巡天卫之事,府中唯一闲着的只有自己,定要在父亲回家之前让府中面貌焕然一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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