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凉静静地坐着,一直坐到夜幕降临天际隐隐露出月光,他家小十还没回来。心口闷起来,他苦笑了一下,徒儿大了,终归要嫁出去的。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年少时跟方晗在一起的场景。那时她叫他二哥,百般听他的话,说最喜欢留在他身边,然而只要出门就一定会到很晚才回来,眉飞色舞地跟他讲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愿留在他身边的,说那些违心的话只是为了讨好他,是因为怕他。
执棋谱的手轻轻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啪”的一声,棋谱跌在了地板上,他也随之倒了下去,伏在冰冷的石桌上。心口有血色慢慢渗出来,一点点扩大,衬着白衣格外触目惊心。
他伸出右手似乎想按住伤口,然而伸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血,一滴滴落下来,恰打在下面的旧棋谱上,连声音也不得闻。
一声极轻的叹息,牧云凉慢慢闭上了眼睛rs;。
湖畔,大鱼坊。
牧小十向老师傅道了别,出门之后才发现天全黑了。她有些慌,有些悔,不该还像小孩子一样玩起来就忘了时辰,第一次出门就到这么晚,一定会让师父担心的。然而转念想到,她这么晚没回去,师父却没遣人催她,是不是说明她在不在他的身边,根本无关紧要。
心微微疼起来,她又忍不住要哭。
夜色掩映,让人大胆,宋安之试探着触向她的指尖,涨红了面皮,磕磕绊绊道:“小9,我喜欢你,想一辈子照顾你。你,你可愿嫁我为妻?”
她等这句话等很久了,然而求亲的人却是不对。这个时间,师父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
宋安之见她不说话。沉默便是不拒绝,他俯了身,拉着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小9,我是真心的。你听听,这里跳得很快”
牧小十哭了出来,二师父不要她了,大师父也不要她了,所以推她来见其他男人,所以这么久也不叫她回家,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她嫁给别人。
宋安之慌了,去擦她的眼泪:“小9,你别哭。就算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会努力,我会像国师大人一样优秀,会等你答应的。”
她一夜之间
长大,身体虽然长开了,但心性还是往日的孩子气。她难过极了,不由赌了气。他让她嫁,那她便嫁,不在他眼前碍事,让他想怎么清净就怎么清净。她抹一把眼泪,扬起脸来:“宋公子,我愿”
街口,一排火把照过来,侍卫们仓皇奔至,叫了一声:“小小姐”
她循声转头。
为首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国师大人病危!”
牧小十整个人都吓懵了,腿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宋安之忙扶她,她推开了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变成了小跑,接着又变成拼命地跑,眼泪滚滚地落:“师父,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
她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那天,百里山前,方晗对着他的背影跪下来,哭着说:“二哥,我太笨了,未能及时体察到你的良苦用心,怨你对我不好我宁愿相信别的男人,也不愿信你能兑现承诺,我错怪了你,我负了你!”
当时她其实是怨方晗的,她想,如果是真的上心,真的喜欢,怎么可能理解不了他,怎么可能体会不到他的心情?现在她懂了,她比方晗好不到哪去,她宁愿信宋安之,也不愿信师父这些年对她的好,也不愿信他对她是有情意的。
牧小十一路跑,一路哭。夜深了,人们都休息了,牧府内外却灯火通明忙碌异常。太医院的人全到了,皇上也来了,太医令从里面出来,冲皇上使了个眼色。
皇上会意,便移步到一旁说话,低声道,“国师情况如何?”
太医令道:“国师大人这伤是经年旧伤,且在心口,若当年及时医治,一举治愈,倒还不太妨事。然而这些年,大人伤口反反复复发作,早已溃烂到心肺,这次又流了那么多血,恕臣直言,国师大人能捱到现在已是奇事。”
皇上冷了声:“所以呢?”
太医令缩起了脑袋:“要不准备后事冲一冲,或许就好了呢。”
皇上:“滚!”
他们的谈话选的地方距人群很远,说话声音又低,常人是听不到的。但牧小十是一只妖,五感尤其敏锐,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她靠着门框慢慢地滑坐下去,明明那么难过,明明那么爱哭,不知怎么的眼里却流不出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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