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倩拿来的药水不是什么罕见的药水,也不是什么秘方配比制出的什么古怪东西,而仅仅是一小瓶伤风灵罢了。
“伤风灵”,是民间常用的感冒药,由一些草药研磨而成,在平陵国大街小巷最寻常的药房都能买到。而伤风灵中有一味桑葚,本是红色的液体,但是和配方里的断崖草这种绿色的液体一经混合,就是透明的了,所以最终的伤风灵是一种无色的液体。
乐家在一次偶然的炼纸中,发现了伤风灵和金纸的秘密。乐家本意是为了制造更为保密的信纸,以便于信纸久经旅途仍能不受损,先前已经研制了许多年,但是有一天无意间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一瓶伤风灵在刚晒好的纸胚上,过了会等风干之后竟然化成了淡紫色在纸胚上,自此,乐家人把这种纸胚的配方记了下来,取名为金纸,而乐家出售的金纸是又加了一道工序的改良品,遇到伤风灵并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乐之梅缓缓地把母亲寄来的信展开在桌面上,将阿倩递过来的药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抹在了信纸每一列字中间的空白处,金纸本是不易湿水的质地,伤风灵也只是成一颗一颗的小水珠落在了信纸表面,过了一会才有一点渗下去的迹象,也逐渐的有了些淡紫色的文字出现在了白纸上。
其实在乐家被抄前,乐之梅的母亲还没有完全掌握家族的金纸手艺,先前这些事都还是乐之梅的奶奶掌管着,乐之梅的母亲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嫁进乐府也从未打算过要接管什么业务,只是闲暇时浅浅了解过一些金纸的制造,没成想竟然有一天自己要做整个乐家的顶梁柱。现今对外商用的金纸在乐母几年间的摸索中已经和当初的品质相差无几了,而密报所用的金纸,还是有些简陋,并不能和当初一样轻而易举的显现出字来,不过好在也勉强可以用。
大概过了几分钟,金纸已经被伤风灵浸透了个大概,紫色的字迹已经跃然纸上。
乐之梅看着这些字,是阿妈的笔迹不错,一阵心酸又涌上心头,从前这种秘术都是父亲用来处理公务的,接到密信金纸都是意味着哪里要发动规模不小的战争,谁能想到有一天母女之间的信件也要用这种方式去加密,去传递。
定了定神,乐之梅仔仔细细地把这掩藏起来的语句读了一遍。
“阿梅,家无大碍,望顾好自己,如紧急,书在东南。”
读完,乐之梅愣住了,这一句似是什么都没说,但又好似什么都说了。她本以为母亲会写些详尽的事宜,诸如怎么帮助乐家东山再起呀,怎么接近他人呀,再不济也会写一些从前没有告诉乐之梅的乐家秘密吧,结果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书在东南。书?什么书,难道是那本传经书?可书的复刻版本乐家早就抄好了一千份人手一份,有时候乐之梅都怀疑是不是从前每天都在乐府门口卖糖葫芦的老大爷都有一本手抄本。何况传经书就算她不看,这么多年了,也早就倒背如流了。
再一细想,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呢?这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莫不是,母亲已经感知到了什么危险,所以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一个地方的东南角?
总之这短短的一句话,让乐之梅方才的期待落空了,看来她这颗棋还是没有用武之地。
好想回家看看啊,亲口问阿妈是什么意思,亲耳听阿妈叫一句阿梅。可惜,怕是短期内都难了。
“咳咳。”门口的阿倩咳了两声。
乐之梅连忙把思绪收回来,将浸了药水的金纸拿到蜡烛上方,借着暖意,信纸上淡紫色的字迹瞬间消失,待信重归原样后,她把伤风灵揣进了怀里。
门外有脚步声缓缓接近了乐之梅的侧房,乐之梅的屋内静悄悄的,而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再几秒钟就要震破耳膜。
阿倩此时守着门边,也提心吊胆的,今日她早已将王妃胃痛的消息散了出去,还特地叮嘱他人不要来打搅王妃,此时来侧房的必不是些下人,思来想去,也没猜出这会是谁要来见王妃。
脚步声在门外不远停住了,乐之梅想起阿倩说自己胃痛要卧床,连忙趁这个空档一个箭步窜向了床上,把被子盖好,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门口。
两个人就这样快要用目光把木门灼穿,而此时门外的人敲了两下门,力度很轻,仿佛再犹豫是不是要敲门。
阿倩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今日王妃身体欠佳,还望有任何要事您改日再与之商议。”
“是我。”
门外的人轻轻说了句,而这个声音乐之梅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她朝阿倩招了招手,阿倩虽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乐之梅,但还是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来客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摆了道鸿门宴的晋王。
阿倩有些诧异,一是惊讶晋王这是第一次来侧房,二是惊讶他身后居然没有那个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的小侍卫。
“晋王好,失礼了。”阿倩连忙俯下身,朝晋王行了个礼。
俞温环顾了下侧房,这里的陈设似乎有些太过于老旧了,除此之外,布置的也十分简易,完全不像是一个富饶土地上王府中的王妃的睡房,更不像一口气买下几十匹蚕丝布的王妃的卧房。
他摆摆手,示意阿倩起身,问道:“今日怎么门窗紧闭,来往也没有一个下人?”
阿倩回答道:“回王爷,今日小姐,不,王妃说她胃痛,想要卧床静养一天,就遣散了婢女,也关了门窗。”
床上的乐之梅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觉得王爷并不是因为别的事上门兴师问罪的,而又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脑海中正拼命思考当年三哥偷吃了五个西瓜的时候胃痛是怎样的惨烈表现,估计一会要在王爷面前展现一番自己的演技了。
俞温听了阿倩的回答,一时间有点窘迫,他本来是为了早上牧啼的所作所为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来私下里看看乐之梅是否被影响到了心情的。谁成想乐之梅上午还是好端端的,此时直接病倒在了床上,俞温心里的自责更加深了,尤其在看到侧房竟然布置的如此朴素,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先前在蚕丝布的处理方式上有些以偏概全了,自责已经有些演化成了羞愧。
而此时俞温两手空空,直接告辞的话又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反倒像是来此地一趟是刻意要来厌恶乐之梅的,此时侧房只有乐之梅和阿倩两个人,而自己也是偷偷借着独自散步甩掉青叶来此的,不如就好人做到底。
俞温道:“王妃呢,我来看看她。”
此话一出,阿倩愣在了原地,而床帘后的乐之梅闭上了眼睛,她多希望阿倩今天不是说她胃痛,而是说她中暑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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