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国昌元年十年,哲仁皇帝又下令攻打南天门,意图收复失地,这场战争由齐保天将军率领皇城大军,悄无声息的抵达南天门,暗中突袭吴蜀边防军,战斗就此拉开帷幕。
俞温清晨接到了这个消息,他眉头紧皱,战争无论是为了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无辜的人两败俱伤,何况这已是今年第二次又由平陵国首先挑起的战争。
对于南天门的失守,这十年间一直有各种不同的声音。起初先皇只是坦言布兵失策,那时几乎半数的军队都被派去守卫西边一直被西域各国忌惮的土地,未曾想到吴蜀会在风平浪静的一天举国出动围剿南天门军队并大获全胜。这个解释显然朝中大臣们并不满意,皇上这套说辞就相当于自己揽下了大部分的责任,而国家出了这样重大的失误,总该有人为此受到惩罚,才能慰藉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才能缓解民间已经出现的对于朝廷不满的言论。过了几日,果然先皇重新下令要求彻查此事,而此次彻查出的结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有大臣断定此次战役失败与南天门驻守将军有着很大的干系。当时驻守南天门的是穆维将军,而穆家向来与太子结党,一直与太子党保持着不错的交情,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群情激愤,穆家抄斩、弹劾太子的言论不断的激进。而此时的先皇已经年过半百,早年间只与皇后有太子一个儿子,后宫对于继位人的竞争从来都为零,因为只有太子一个人符合继位的年纪,其他的子嗣要么是年纪尚小,要么就是出身低微,太子之位几乎没有第二个人选。
而穆维那时已是一具白骨,或许他战斗到了最后一秒,却还是被攻击为奸细,也无法说一句话为自己辩白。朝中给先皇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穆维被定性成了奸细,那么太子之位肯定是要换做他人。就在大家已经开始纷纷站队下一个太子时,与南天门地区比邻的昌顺王拿出了一样证据,宣称他在昌顺周围找到了被先皇派往南天门的禁军,那人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凭借最后一口气逃到了昌顺,把一封密信交给了昌顺王。
所谓禁军,向来是只有先皇与乐家才能玩的把戏,禁军是从何而来,又是何许人也,一向是平陵国的最高机密,禁军是在近百年才渐渐出现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平陵国之前多有战乱,民不聊生,似乎已经走向了灭国,但这几代皇帝一改前朝景象,几十年平陵国在几国间一直和谐稳定,就是靠着禁军的强大。而调度禁军的号令只有乐家能发出,禁军的密报也只有乐家能解读,这也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昌顺王的言论一出,瞬间矛头不再指向太子,而是对准了皇帝与乐家。
几日后,先皇宣布密信经查验与他本人所下圣旨有诸多相悖的地方,有人从中做梗修改了皇帝口谕,最终才导致禁军失利,南天门失守。一时间举国震惊,谁也没想到从前人人敬仰的千古功臣乐家,最后竟然沦为了敌国的走狗。
念及乐家秘术只传男不传女,先皇下令三岁以上乐家男丁全数抄斩,女眷逐出京城。曾经辉煌气派的乐府,从此成了百姓口中的不详之宅。而经此一击,先皇成了人人爱戴的仁慈皇帝,太子又重获了百官们的爱戴,穆维被追封了护国大将军,穆家在朝中的成员也被提携,南天门归为了吴蜀,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事情发展到最后,还是没有遂了先皇的意,最终登上皇位的并非太子,而是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既非嫡出,又非实力超群,只是先皇的儿子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罢了。
许是为了报复先皇的不重视,或许也是为了报复天下人的轻视,当初的三皇子,俞温的三哥,如今的哲仁皇帝,继位后十年间几乎从未停止过对于南天门的宣战,当然,换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更多无辜的百姓的亡魂。
俞温知道,平陵国处于五国之间,四面夹击,地理位置相当不利,而平陵的物产又极为丰富,一直是五国虎视眈眈的对象,战争在所难免。以往都是依靠着禁军,才能百战不殆,而平陵禁军的威名也让其他国家畏惧,从此不敢轻易宣战。
而平陵国还有个秘密常人不知,当初乐家抄斩,先皇宣称已掌握了乐家全部的暗语秘籍,但此后一直未曾有过战争,也就是说,自从乐家抄斩后禁军再未出现过。而先皇还未曾思虑好由谁来接替乐家的职责,许是把秘籍亲授给了太子,当初俞温还是五皇子的时候经常看见父亲给大哥在私下里传授着什么,可最后登基的却不是大哥。
哲仁皇帝宣称,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禁军暗语,这叫俞温十分不解,父亲并没有过多重视过这个三哥。而三皇子登基后的战役,也有人目睹过禁军出现,但每次交战都不是失败,就是两败俱伤,俞温已经暗暗怀疑,现今皇帝恐怕压根儿就不懂暗语。
这样简单的猜测,俞温都能想得到,他不相信邻国的将士想不到。
而时间愈久,平陵的危险就越大,也许邻国刚开始还不清楚禁军真正出现的方式,还在忌惮着,但是平陵失败的战役次数越多,风险也就越大。如今的平陵已是纸老虎,若是有天真的被进攻,只怕是连一天都撑不过。
俞温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在宫中的生活。
从前在宫中俞温只是觉得三哥书读得不错,算是年长的兄长里最用功的一个,但是其实对于治国,单单靠多读些书本还是远远不够的,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做君王,而显然三哥不是这样的人。当时,任谁都夸赞大哥才是最适合的接班人,文韬武略,为人也谦逊善良,也适当的有些自己的锋芒,又是皇后所生,很早大家就把他看作未来的皇帝,而不单单是太子了。
本以为皇后只生了太子,而二皇子与太子的年纪又相差悬殊,何况太子自己也非常好学,任何方面都不输于他人,先皇十分赞赏,这样就会免除从前历朝历代逃不过的兄弟相争,但是生活常常事与愿违。或许先皇也希望自己的每个孩子能在大哥的带领下相亲相爱吧,但是帝王世家哪里会有亲情呢?
太子的病来的蹊跷,突如其来,仿佛晴天突然倾盆而下的一场大雨,浇熄了方才还奋力燃烧着的蜡烛。
一时间,朝堂内外一片混乱,源源不断的“神医”被先皇请进了宫里,从世代御医世家,到乡野赤脚医生,几乎全国会治病的郎中都把了太子的脉,可任谁都是那句,“请皇上降罪”。
太子从一病不起到最终离世,只有短短的十天,而先皇在这十天里,也瞬间苍老了十岁。
那年的平陵仿佛被施了什么魔咒,噩耗接踵而至,复立太子的请愿因先皇的过度伤感一再搁置,渐渐的,朝中有大臣带头怀疑起了先皇是否还有继续掌管平陵国的能力,再后来,呼声愈来愈高,吵嚷地先皇取消了早朝,只是每天在祠堂静坐。
那时的俞温只有十三岁,还不懂什么朝堂中的纷争,只知道从大哥离世的那天起,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似乎失去了开心的能力。
而后,先皇病逝,只迟了太子两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惠妃没有流泪,而是拉着俞温的手,久久的没有说话,那眼神里除了伤感,俞温看到的更多的似乎是,恐惧。
俞温是五皇子,上头还有四个哥哥,都非嫡出。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驾崩的那个夜晚,成群的大臣跪倒在二皇子门外,请求二皇子继位,继续掌管着平陵国,延续从前的不败传奇。
二皇子答应与否,如今俞温并不知情,以他了解的二哥,虽然有野心,但是都是男儿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并非带有一点恶意,从前大哥在时两个人也从未站在过对立面,反倒像是英雄惺惺相惜,互相孤傲着。
如果二哥继位,俞温相信他也会是个好皇帝,尽管二哥确实有诸多方面不如大哥般灵动聪明。
故事的结局,也许本该如此,但帝王世家的故事哪一段不是曲折离奇,最终登上那个王座的,并非被簇拥着的二皇子,而是鲜有人注意到的三皇子,一个出身低微的江南女子的孩子。
先皇驾崩的第二天,正当大家像无头苍蝇一般为谁有资格继位而争论不休的时候,三皇子拿来了一封皇帝手谕,说在先皇驾崩之前,曾叫人秘密传唤他去卧房,将这封手谕给了他。
刚才还吵嚷得好似菜市场的大臣们,一瞬间鸦雀无声,这个三皇子,从来都是只闻其人而未曾闻其事,年仅十七岁的他,小了二皇子足足八岁,还是个未开化的毛头小子,把国家交给这样一个小孩,任谁都无法相信。
大臣们只是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很少被先皇提起的孩子,这个连长相都有些陌生的孩子,这个身子柔弱似江南男子的孩子。很多人只是表面沉默,而在心底暗暗讥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都想分一杯皇位的羹,这样的夺嫡戏码时常上演,只是给皇宫生活平添笑料罢了。
可内务府的吴公公,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内侍,证实了三皇子的话。经查验,手谕上的笔迹也真的为先皇所书。
在所有人的疑惑中,三皇子,这个谁都未曾想到的可能,只能变成了最终的答案。
有不死心的大臣当庭质问三皇子,平陵国最重要的禁军,先皇可曾教授过他如何引出?失去了乐家,先皇还未想好由哪家来辅佐此事,有关于乐家秘术,三皇子可知如何破译禁军的密报?
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的哲仁皇帝,默默地拿出了一方紫龙印,该印通体晶莹,就算在室内紫龙印也泛着淡淡青光,他昭告天下这才是历代皇帝与禁军相认的唯一信物。
这紫龙印虽然只有一个手掌般大,但是离得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绝非寻常之物。
一时间,刚刚还满腹疑云的大臣们,接二连三的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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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又发起争端了,乐之梅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摇了摇头,一开始南天门的战况还能勾起些她的心弦,毕竟人人都说是乐家害得平陵失去了这块土地,无论真假,当然她自己坚信是假,她都希望南天门能早日收复,也好缓解些世人对于乐家的谩骂。
乐家抄斩后起初的一两年,就算搬到了江南小城,也有人不远万里来到乐府,朝着门口扔臭鸡蛋烂菜叶,但随着一年又一年南天门一次又一次的失利,或许也是当年的那批人老了,记不起事了,渐渐的很少再有人把乐家和南天门联系起来。
乐之梅也就再无所谓这些,听到南天门也只是稍稍停蹲下罢了,吴蜀的兵力在与平陵交战中日渐增强,如今主战派的势头也渐渐消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这么执着于南天门这块土地。
至于禁军?乐之梅冷笑了一声,想起哲仁皇帝所说的他掌握了全部调遣禁军的样子,那么信誓旦旦,甚至他把近些年战败归咎于禁军人数日益减少,或是禁军之师无法再精进这种荒谬的理由,乐之梅只觉得可笑。
紫龙印或许是真的,乐老未曾透露过分毫,但是禁军密语他会掌握全部?真叫乐之梅翻白眼,做皇帝怎么随便编瞎话都有人信。
“平陵早晚要败在他手里。”
阿倩听到,赶忙向四周看了看,她早就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乐之梅不能像从前在乐府一样口无遮拦,万一落了口实就是死罪,可乐之梅还是会忍不住的阴阳怪气几句。
“小姐,这是在晋王府,他可是晋王的哥哥,您还是注意些吧。”
见四下无人,阿倩连忙凑到乐之梅耳边小声的警告她。
乐之梅不服气的耸了耸肩,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乐府骂了好几年的人如今却成了她的大伯,搞不好过年过节的还要相见,彼此说些客套话,想到这就觉得很是别扭。
不过好在,晋王好似也不常与皇上来往,宫里的事,她还是离得远些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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