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怒(1 / 1)八面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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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平陵国,其实算不上国富民强,对于先皇的死,早年间多有猜测,但是如今朝堂上怀着这些猜忌心理的大臣已经不多了,他们各个都是新皇的左膀右臂,一心为现在的平陵。

而朝廷上百官毫无怨言,看似国泰民安,其实代表不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

盛安城虽然极为幸运的还属于少数的富庶之地,但是更多的城市已经民不聊生,传言再往南去,曾经失守的南天门地区,百姓早已消失殆尽。长年累月的战火和饥荒,要了大多数人的命。而想要活命的就一直往北上跑,跑进了各个北向的城市,乞讨度日。

一来二去的,南天门北边的城市也养不下这么多闲人了,经济越来越低迷,人们就再往北跑,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下去。

百姓是为了活命,可当官的却不这么想,多一个闲人就是分多一杯羹,没有哪个城的王爷乐意让自己的领地上出现大批的难民,但是又不好直接将难民们拒之门外,这样显得他们不够仁慈,样子上不好看。

于是更多的王爷表面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实际上修改了很多税赋条例,甚至把从前各家各户按人头缴纳的税费,直接换成了一条街按所居人口算。制定该季度赋税额的时候会有官员到街上查人头,不论你是乞讨的还是卖艺的,统统都算进人数里,然后再按每家每户来均摊。

这样一来,没有固定住所的乞丐自然而然的会被驱赶,都不用官员劳心费神。

而这样的律法,自江南逐渐北传,表面上是为了公平,实际上却大有私心。叫苦不迭的只有百姓罢了,城中的百姓也不希望看见远方的亲人流离失所,而流浪的难民们只能在不断的迁徙中等待死亡。

最终两败俱伤,得利的只有官员们,还笑着往京城传递喜报,说自己所管辖的区域人均财富逐年上涨。

这些人间疾苦,当官的看不到,远在京城的皇上更是看不到,百姓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因为他们知道没人能救他们。

而俞温看到了。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固守盛安城一隅,而是借着自己游山玩水的幌子,常奔波于各地,混迹在百姓间,可谓是听闻了很多他当王爷时从未想象过的事情。而看的越多,他就越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应该的,借着这么多的见识,他也做了很多对于盛安城有利的制度规定,修订了几次盛安城律法,渐渐盛安城人民都是真心爱戴着这个王爷,虽然谈起王爷的八卦还是人人都想插上两嘴。

但是盛安城的平静与幸福就是永恒的吗?恐怕俞温的心里并没有这样想。

平陵国的各个城镇,虽然各有管辖的王爷,也有各自富有特色的律法,但是却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军队。平陵国所有的军权都掌握在皇上一个人的手里,而军队常年游迹于不同的位置,军事权力成了平陵国最大的机密。除了皇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清楚的知道平陵国所有的兵力支援分配图。就算城镇有难要调用军力,也要先飞鸽传书至皇宫,待皇上准许后调用最近的军队前去支援。

而在先皇在位之时却远不是如此,先皇同意各个王爷培养自己的军队,只不过武器装备、粮食弹药要向皇上统一申请,分配钱财,而军队的人数也是有限定的,一般都是小规模,除此之外,兵权下置得很厉害,以至于很多大臣上书皇帝小心后院起火。

很显然,小皇帝继位后,觉得父亲的决策乃重大失误,推翻了所有有关于自定兵权的规定。现今这样的排兵布阵,虽然从根源上杜绝了各城间王爷各自为大的乱象,但百姓的参军意愿越来越低,以至于有的官员为了完成自己城内的参军额,到处搜刮男性,因战乱而逃出来的男子,有些又被抓回了军营,被迫时刻准备上战场,这样的军队的质量可想而知,而百姓的处境又可想而知。

而南天门自从失守以来,战火更是十余年未断,南边的吴蜀兵力雄厚,而平陵的禁军又随着乐家消失已久,其实早就已不是吴蜀的对手,但平陵皇帝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一次次地抗衡,想要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土地。

其实俞温懂自己的哥哥,他只是太想证明自己了,证明自己比父亲更懂得谋略,证明自己更适合做君王,证明当年父亲的决策是错的。

可惜办法还是选错了,在南天门这个亘古遗留的历史问题上,皇帝并没有做一个明君。

这或许也是俞温真正想为之而活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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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已然还没有过去,乐之梅的童年是在京城中度过的,京城一年四季如春,很少有这么炎热的日子。而后来家道中落后乐母又携家搬去了江南,虽然在南方,但是依山傍水,夏天时一场雨就能浇灭烈日炎炎,自然也没现如今这么难熬的日子。

自从嫁到了中原,这天气就像魔咒,扰得她心烦意燥。

这不,日头才出,不到七点,乐之梅就被屋内的空气闷醒了,而床上她的薄被早就被丢在了地上,前一晚让阿倩冻好的冰块也早已经化作了一盆水,屋内一丝风都没有。

乐之梅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难得能见到清晨,不如就顺势起个早。

待乐之梅洗漱好,阿倩才姗姗来迟,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乐之梅又叫她回屋去继续歇着了。

乐之梅心里想的是昨天到的那批布,还在库房搁置着,还没有实现它们的意义,所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库房去了。她有点害怕这么大一笔支出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是买回来占用库房的空间,会遭人闲话。

毕竟出钱的是王爷。

但等乐之梅赶到了库房,发现除了她,还有另一个人对这批布很感兴趣。

“王爷?您怎么到这来了……”

乐之梅越说越没有底气,渐渐地把头低了下去。

俞温听见乐之梅的声音回过头看了看她,又回过头看了看堆满房间的布匹。

“怎么,王妃这是要开染坊?”

俞温的语气虽然算不上生气,但单单是这种没有一丝情感的声线,就叫乐之梅害怕极了。乐之梅沉默了,把头低得更低了。

俞温昨晚处理完盛安的大小事务已经凌晨,本想回房休息,偏偏临走前顺手拿了本牧啼白天送来的账本,准备税前查阅一番。这一查,就是一夜未合眼,王妃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没见过不说,有些见过的也是难以捉摸要买来做什么,正如同他赶来查验的满满一库房桑蚕丝。

这么多布料,若是用来裁衣,这种布也不是制衣的首选,何况王妃的衣料都是京城运来的头等货,和这蚕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用来另作他用,他也想不到第二个能让王妃买了一屋子布料的事由。

看着不搭腔的乐之梅,俞温更怒了。

若乐之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俞温还能给她找些理由,消消自己的怒气,可是眼前的乐之梅早已不是名门望族的后代,想必平日里的日子与母亲过得也是十分凄苦,可到了他的晋王府,却是如此的做派,真叫俞温觉得扫兴,先前对于这个小女孩生出来的一丝怜爱此刻也消失殆尽了。

乐之梅低着头看着脚下,她能感受到晋王的怒火,但是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在晋王面前竟然害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瞬间大脑里空白一片,连抬起头看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本就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再多的解释只是狡辩罢了,何况她也不想把责任推到阿倩头上,阿倩从前也只是个贴身侍女罢了,哪里做过采买的事情,来到晋王府的这些日子,阿倩各种事宜都在接手,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乐之梅不愿意责怪她。

库房安静的出奇,薄雾慢慢散开,阳光已经有些渗了进来。

俞温看乐之梅只是低着头,一句解释都未曾有,觉得她竟是坚韧不拔,坚决不认错,想不到这个小姑娘还挺桀骜不驯的。

那就试试这样倔的性格能和他晋王僵持到何时。

“乐之梅,此前我宽容你,是觉得亏欠你,没想到你是这般不识抬举,此后你的一切衣食从简,牧啼也不会再给你采买的份额。”

乐之梅还是没有回应,她是做错了,做错事就应该受罚,这是阿爹教给她的。

俞温离开库房前没有再看向乐之梅一眼,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其他人受罚时苦苦辩解的样子,乐之梅的不发一言,反而叫俞温有点觉得自己仗势欺人了,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女人身上。

待俞温走后,乐之梅叹了口气,终究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晋王估计更加不想看见她了。看着堆成山的布匹发了会呆,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受罚与否的事情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这些布匹可不能被白白浪费掉,免得又惹得俞温生气,漂亮男人总是生气也是会丑的,这可不符合乐之梅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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