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再次磕头如捣蒜:“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女童这时也匍匐地上,叩谢章爵:“多谢太爷救我。”
“跟你祖父回去吧。”
中年人和孙女一同归去,而章爵便领着众人,继续前往农田,观看众人庄稼种的如何,这般又过了两三天,章爵便打道回衙。
倒不是因为章爵累了不想再逛,而是县衙有案子发生,章爵不得不回去处理。
坐在车子的章祀,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递到章爵面前:“爹,你且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这张纸是章祀替章爵起草的奏本,名为《请陛下禁缠足疏》,就是本次因为女童的事,二人商量好的。
章爵拿过纸张,开始逐字而阅,开篇便是“臣上犹县章爵奏:‘伏惟天生神哲陛下,有洞悉宇宙之术,俯视九幽之能,臣以渺茫,仰赖皇上治世,方居百里,牧守一方……章爵于上犹,再拜顿首。
盖闻古之天子治世,无不俭以养德,尊耆老,爱幼小。我太祖高皇帝,扫荡群雄,匡复华夏,以儒为正统,以德为法纲……
夫缠足者,臣览史书,鲜见其载;或萌前宋,而延胜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今已流俗,恶习难训……
皇明承延百余年,民风日变,曩者廉洁奉公,百姓遵法,今日僭越成风,祖宗之法尽坏,臣受陛下隆恩,授予上犹一县,治理百里疆土,不敢有瞒陛下。
今臣观之,所谓时风败坏,乃自上由下,高门权贵荒诞无稽,不遵祖制,动辄寻花问柳,夜宿章台,以妓子绣鞋饮酒为乐,以三寸金莲把玩为荣……
臣章爵伏望陛下、朝臣,听我良言,盖缠足者,多为百姓攀附权贵,故而强女裹足,致仕妇女残缺,因而无法劳动,使民力短缺,此一弊也。
女子裹足,必受强迫,而裹足之时,年仅五六,如此长辈强逼,有伤人伦之道,可谓:‘尊长不慈。’既尊长不慈,则或有不孝,如此大坏王道风气,此二弊也。
高皇后天足,而百姓裹足成风,上或有讥讽皇家之意,下有残害生民之举,此三弊也。
女子缠足,必然脚力不便,或遇强女干;或遇劫匪;或遇偷盗,无法逃脱,此四弊也。
……
且夫近来臣尝闻,谓朱徽文公熹守漳时,漳州女子好观喜丧,凡有庆吊,淫奔者众,聚啸成林,朱子强命裹足为法,使其不良于行。
然臣览《漳州府志》从未见有此事记载,故陈断言,此必腌臜之辈,借先贤名义,行不良之事。
臣又闻,谓圣祖皇帝平定张士诚,收其党羽,编为丐户,令浙江丐户不得读书,女不得缠足,以此定为贵贱之分……
如此重重,既有诽谤太祖之英明,也有假冒大贤之名头,无一不可叙其害……
臣以为,日后凡权贵有纳缠足者,当仗三十,罚五百两,充军三年,而民间有强逼缠足者,仗其长三十,罚银一两,再犯仗五十,三犯抄家,发配戌边,若有年老体衰者,当家中无疾男子受……
圣明无过于君父,定能肃清风气,在建皇明盛世,臣章爵干冒天威,瑾奏。”
章爵看过之后,在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道:“字不错,已经初入门径,奏文勉勉强强,但是叙事足够清楚,只需要微加改改就行。只是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听说的?”
这封奏疏里,有举了好多个例子,但是儿子一直在身旁,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这就不由不让章爵起疑。
事实上章爵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章祀举朱熹例子,是民国时期《中华全国风俗志(下)》,朱元璋的例子是《缠足史》引文人笔录《识小录》,都是由金手指提供,如此一来,章爵又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这些事章祀是无法明言,但又不能把父亲的话当做耳旁风,微作思索就笑着答:“孩儿哪里看过,不过是编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而已,难不成朝廷还真派人四处检查,到底是谁说的这番话不成?”
儿子这么一说,章爵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的确就像儿子说的,这封奏疏递上去,朝臣只会商议,裹脚之事到底如何处置,而不是费尽心思去纠察这些风言风语到底有没有。
虽然他觉得捏造谣言有些不妥,但也没有在此刻说出来,而是硬生生的把那些话,都吞进肚子里。
车厢再次重归于静,章祀收好笔墨纸张,便在一旁正襟危坐,拿着书本继续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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