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他已经老花眼不少年了，平时看东西都是雾蒙蒙的，看什么都看不真切，可唯有这尊高大的金色巨人，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一点无差，好似在他眼睛里那个朦胧的世界，唯有那尊巨人才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那巨人身着朱紫官服，老人看着像是他年轻之时，在戏园子里瞟到过的那些大官的装束一般，只是这巨人这一身看着更气派得多。

再将视线移到那巨人的脸上，那是一张英俊少年的脸，老人自问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只是比起这张脸来，那巨人身上的气质却更让人记忆尤深。

慈和，悲悯，宽仁，威严，霸道……

在那巨人身上，种种甚至是互相冲突的气质混杂在一起，却并不让人感觉到突兀，反而让人感觉到一股超凡脱俗的神性。

巨人头颅微低，视线注视着地面，眼神沉静，仿佛神灵在巡视着他的国。凡是目光与之接触者，都不由得心中一颤，好似自己的一切都被这目光所看透。

“镇江北城门外三十里，本城隍将于此降下神赐，信徒可来此受神恩。”

话音落下，巨人身影消失不见，那让人浑身舒适的雨水也停了下来，让人一阵怅然若失，但那金色巨人的话却是牢牢地印在了众人脑海之中，有反应快的，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出城了。

……

“沃日，还好突破到了蕴气“极”境，要是早一天，还真经不起这个造。”

李牧不复之前人前显圣之时那一副悲悯众生的模样，极其没形象的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那巨大的金人像乃是神权附带的功能之一，虽然看着和真的一般无差，但只是虚像，虽然也有一定程度上辟邪镇妖的作用，但不具备实体和战斗能力，绝大部分时候只能用来唬人。

但饶是如此，要弄个那么大的虚像，对能量的消耗是相当大的，更不要说他还同时在镇江这座不算小的城池里施展行雨咒了。

李牧只觉得刚刚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小朋友常做的数学题那般，一根管子进水，一根管子出水，他的身体纯粹就是灵气和真气的中转站了般，也就是他的身体抗造，换做别人，这么玩起步就是走火入魔，经脉爆裂。

而这么做，累点是累点，可成果无疑是喜人的，李牧能感觉到数万份香火愿力开始以他为中心缓缓汇聚，这些愿力尚且弱小，但只要李牧有心经营，迟早会变少为多。

届时，他再行使神权也没必要再使用自身真气催动了，香火愿力完全可以充当行使神权最方便的能源。

在地上小趴一会，李牧的状态重回巅峰，他起身看着地上这一大片荒地，稍加思索后，感觉这地荒归荒，但视觉效果还是差点。

于是，他召唤出异火将这片大地又给犁了一遍，顺便把妖气黑涤荡干净的同时，也让这块地的地貌变得堪称惨不忍睹。

这下别说是种什么粮食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这绝对是一片没有任何生机存在的土地。

李牧又以风水堪舆之术，在附近寻到了几处地下水流经之处，施展五行法术造了数口井，再往其中滴入些许甘霖，以供接下来到场的信徒们饮用。

很快，第一个人便来了这荒地，是一个猎户装束的年轻男子，手上还牵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神色痴呆的小男孩，远远地看到李牧的身影后，便手足无措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若要敬我，用心敬便是，无需跪拜拜，起来吧。”

那年轻猎户一惊，明明李牧离他少说也有一里多的距离，可这声音却是从他耳旁传来的一般，心中更是笃定此乃仙神手段，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生怕有哪里恶了这位城隍爷。

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差点让年轻猎户好悬没有腿一软重新跪下去，在他的视线里，之前还相隔数百米的李牧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跨出几步，便是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种视觉和现实所造成的错位，让他根本就无法理解，心中只是对李牧更加敬服，感受到年轻猎户身上传来的明显翻了番的香火愿力，李牧笑了笑，心中很是满意。

年轻猎户喉结滚动两下，看看小男孩，又看看李牧，欲言又止。

他现在对李牧是畏惧远多于敬服，毕竟城里那些有钱老爷们看他们这些泥腿子都向来不当人看，这高高在上的九天神灵眼里，他岂不更是和蝼蚁无异，他又如何敢多说话？

他在心中纠结，李牧只是嘴角含笑，眼神平和地注视着年轻猎户。

终于，心中的渴望压过了畏惧，他又要一把跪下去，却只感觉膝盖被什么柔软的力量所抵住了一般，压根跪不下去。

“信徒予神明以信仰，神明予信徒以神恩，你信我，我便会佑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如此，无需跪拜。”

李牧语气平和，好似一湾月色下的深潭，静谧，却又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

青年猎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最高级的文化体现是掰着手指脚趾进行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准确率勉强维持在六成左右，因此，李牧的话，他只是听得半懂不懂，对牛弹琴也不外如是。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听出来了这位城隍爷爷不喜欢别人跪他，再看他那双桃花花瓣般的眼中那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平静，年轻猎户挺直身子，深呼吸一口终于鼓足了勇气，道：

“城隍爷爷，这是我……这是小人的弟弟小狗子，他小时候染了风寒，小人没钱为他医治，才累得他现在这幅痴痴傻傻的模样，还请城隍爷爷您降下神恩，救救小人的弟弟吧，小人愿意给城隍爷爷您做牛做马报恩！”

年轻猎户又下意识地想跪在地上，却想起眼前的城隍爷爷不喜欢别人跪他，膝盖立马又抻得笔直，学着戏台上见过的抱拳姿势向李牧弯腰作揖。

只是他的动作明显生涩，抱拳之时还是右手搭在了左手上，心中却丝毫没有察觉不对，还在心中暗暗夸赞自己活学活用，要是自己小时候读了书学了字，指不定也是个做秀才老爷的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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