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有些事如烟云消散无踪,有些事却如湖石越沉越深。
如沈老太爷从商的经验,他从来就是个天生的商人,加上后天各种的磨砺,最后的十年里头,他虽是装疯卖傻,可却更有时间,让他平心静气的省事他之前的各种不足,以及分析当前的行事,和各行各业的人之所想。那些藏在心中的尖刻,那些早年间的冲动,那些看不成,说不通的计谋,不知不觉间也被磨平棱角,淡了奢求。他看问题更能平心静气,抛开表象看本质了。
说到底,生意还是和人做的,搞清楚当前局势和当下人之所愿,生意才能一本万利,财运亨通。
他静静的听着文蓉所说的,这姑娘总是能带给他惊喜,想问题,和看事情都能跳出既定的框架,不会片面,更不会盲从,原本他还有两分担心,把沈家交给她或许太勉强,现下却无半点怀疑,天下事,不破不立,以这姑娘急智果决的性格,应是无碍,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沈老太爷看她一眼,如她所言,此番粮草的关键点,便是就地征粮,可是如何才能就地征粮了?
他在心中各种计较,初步有了成算,半晌才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们砍头的生意可以做,赔本的生意便是万万不会做的。”
文蓉赞同点点头道:“如今雅苏台,漠北险难,战乱纷纷,要钱没钱,要利没利,也不知能拿什么来换粮食?”
这才是她来江南的真正目的,她需要这么一个一呼百应的商场传奇,可以表率,可以震慑,更是可以吹起号角!
她想了想又道:“我先前倒是有个想法,漠北有内陆没见过的珍奇异宝,上好的马匹,优质的皮毛,而内陆商人只需用少量的丝绸,粮食便可换这些少见的西洋之物,确实一本万利的事儿,如果能让内地战时出粮商贾日后予以免税,或者其他优惠政策或许能吸引出粮的粮商。”
“放长线吊大鱼,确是可行之策。”
“可是因为漠北的饥荒和战事!计划受阻!”
沈老太爷叹道:“北方原就苦寒,加之苟家的特意打压李家,国力积蓄亦弱。而且北蛮人尽占险要地势,又有骏马无数,攻守自如。内陆商人自是不敢轻易下赌注。更何况大家一直看好的酒泉关又失守了,这样一来以后做生意的路更难,变数更多了,毕竟与胡人贸易如何都避不开酒泉关。”
他歇了口气,又接着道:“二来,雅苏台没钱,没人,没后台,这一战能胜的希望渺茫,粮商要是现在送了粮,若雅苏台日后失守了,这白花花的粮食不是打水漂了,血本无归。更甚者是苟家盯着,明明白白的说了,不支持吴世忠。你此时跑出雅苏台送粮不是摆明了和苟家对着干,苟家的半壁江山也不是白白放着摆看的玩意儿。故而,你虽有好计谋,无奈曲高和寡,无人跟随,这粮还是征不上。”
文蓉点了点头,拱手见礼,而后又意识到自己身着女装,躬着的身子打了个转,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福:“还请祖父指点迷津。”
沈老太爷道:“第一点的难处,其实已解。你出门后,后辈小生徐文灵断了北蛮的粮草,你又大破了轻骑拐子马,加之最近雅苏台流民安置得当,统筹有度,从军的从军,顾后的顾后,原本一旁观望的人,现在多少有些动摇,这并不是一场铁定大败的战争。好的商人都是有赌性且眼利之人,一但局势有如这样松动分毫,定会有人谋后待定,立马跟上。”
他长长的喘了口气,文蓉忙扶着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年纪大了,久坐易血脉循环不周。
他搀着文蓉的手,笑笑又道:“你回漠北后,以沈家之名,提要求以粮草换日后漠北粮食的独供权。其他人一见沈家出手了,自是不甘于人后,定要分杯羹。更何况沈家要的是独供,光我所知钱家就不会应与,定会竭尽全力与沈家在漠北一博,所以雅苏台便占了主动,可以和这两家大庆最大的皇粮商和私粮商谈条件了。”
文蓉受教的点了点头。
沈老太爷拍了拍文蓉的手,续道:“也正是雅苏台断了北蛮这批粮草,苟家的风向也变了。”
他冷哼了一声,看向文蓉:“苟家现下的掌权人应该已是苟云。”
“苟云自小养在苟相身边,智巧无双,善于变通,却是苟家年轻一辈最出众的人物。”
他低低一叹,撑着额稍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苟相的审时度势让苟云也是走一步,想三步,所以对于此时此刻有天助的吴世忠,他定会留上三分情面,以便日后好相见。因为他断定吴世忠不会成气候。所以苟家不但不会阻止你运粮,而且还会大摆姿态的支持你。”
他抿了抿唇,稍稍休息了一会。过了片刻,才道:“不过,你还是得走,马上离开,天一亮,穆儿的粮食应该也齐备了,你就立马动身。”
文蓉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她知道眼前的各派各系都只是凭着只字片语的消息,小心的拼凑出的一副画,一但拨开云雾,苟家和其他的隐藏势力要做的事可能又有不同。
而她不能赌,雅苏台好几万军士不能赌,她只能手握利刃,身背悬崖,一步一刀的扫清眼前路。
沈老太爷走乏了,慢慢的在厅里头一侧的破太师椅上缓缓的坐下来道:“我让你天光就走并不只是因着粮草,还有这两块玉的秘密。”
沈老太爷面色微微一滞,他有些犹豫,这玉的秘密一说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会把这孩子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这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他免不了心疼,如果有选择,他宁肯她从来没有来过沈家,他宁肯她平凡一些,活得自利一些,说不定还能多享几分清欢。
静了片刻须臾,沈老太爷心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就算不与她说,那她的安宁便有了吗?
他苦笑,这么多年了,可笑自己还是看不穿。逃避从来就不是解决之法,或许迎难而上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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