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托风家二公子的福,九星吃了好吃的酒席,洗了热水浴,只可惜最好的衣裳被那小师傅烧坏了,闷闷拿出最讨厌的赤红粗布衣,这件衣裳已经是穿了几百年了,小了便添布,破了就补补,勉勉强强在幽篁岭也能厚脸皮穿着。只是如今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眼睛长在头顶的风沾衣的地盘,穿成这样实在不太好意思。九星这样想着,悻悻走到隔壁长愿的房间,敲了敲门,“长愿哥哥在吗?”
半晌没有回应,她微微推开门,长愿正坐在榻上修习心法,这是他每日必做之事,雷打不动。
九星无聊地靠着门框,抱怨道,“长愿哥哥,我没有能穿出去见人的衣裳了。”
修炼心法遁入混沌世界,一旦半途而废对修为将有大损,以长愿的修为之高,九星猜到他只能勉勉强强听到她的声音,如梦如幻,不会有任何回应,但还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竹林我穿的那身衣裳吗,那件衣服可真好看,还是夜伯伯给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呢。“不过,那件衣服去哪儿呢……九星捏了捏下巴,怎么最喜欢的衣服就这样消失了呢,发呆回想了片刻,还是毫无收获。
“你啊!“长愿温温柔柔地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他轻轻揉了揉她还滴着水的头发,走进屋里拿了一张干帕子顺手给她擦了起来。
“头发要沥干再出门玩。“
“知道啦。“
“你那件衣裳,不是陪你去麒麟洞面壁思过了吗,你回来的时候那件衣服已经烂成好几片了,竹姑姑都救不了,只能扔了。“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上次去洞里看她,那样子……
“长愿哥哥!你在嘲笑我吗!”九星扯着脖子想看到他的表情,无奈头被他大手包住了只能勉强瞥到他散在胸口的黑发。
“好了,别闹了。“长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左揉揉右揉揉,每每看到竹姑姑给她擦头发,自己也总想着有一天也能那样岁月安好地给她擦着头,没想到这个心愿这么快就实现了,看来下次得定一个大一点的心愿。
“长愿哥哥,你的衣裳比我的好看。”她扯了扯他这件穿了多年的缎料长衫,胸口绣着一副娟秀的溪谷流水图,绣工一流,暗红却不暗沉,历经多年也不见色彩有所变化。
长愿看了看衣裳上的刺绣,温柔一笑,“这是我母亲绣的,她是沾北第一美人,琴棋书画,女工剑法,样样精通。”
“好厉害!”九星想起自己的母亲雪夫人,她也曾是部落最美的女子,可惜阿娘不会武功,别的倒是也样样精通。
碧空尽的明月清风下,红衣少女倚着门框无聊地踢着石子,她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的身影,眼中千万种情感交集,融成了一个温柔的上扬嘴角,静默此夜,如此美好。
深夜,灯火昏黄,偶尔窗外传来一声蝉鸣,这是又一个九星最爱的夏天。灯火围着不少小虫子,嗡嗡地飞着,却近不了九星的身,每每刚入夏,竹姑姑便会采上几筐草药,让她在桶中熏上个三天三夜,药草香入骨,普通虫蚁整个夏季都不敢再近她的身。九星不怕人不怕鬼,最怕的就是这些蛇蚁虫鼠,一只飞蛾进了屋也得叫喊着生拉着竹姑姑打死它。竹姑姑想了不少办法,试了不少药草,才得保小祖宗每年安稳过夏。不受干扰的九星在梦里和大舌头厮打地正激烈,窗外蝉鸣骤停,屋里的药草气息蔓延开来,万赖俱静间,灯火摇曳了起来。
九星猛地睁开眼,屋顶有人,她一个翻身追了上去,那人已经窜入了屋后的树林。敢上本姑娘的房顶!叫你明白什么叫年少轻狂!她卯起劲往前追,那人功夫明显在自己之上,轻功了得,自如来去,九星追的十分吃力,眼看快追不上了,她往袖口里掏,却发现自己只穿了寝衣什么符咒也没有,她看着前面那人快消失的背影,休想从我手下跑出去!手指往嘴里一送,鲜血从指尖流出,凭空一画,一张追踪符化作火红蝴蝶飞了出去。就在片刻间,那人的身影已经飞出九星的视线,她顺着蝴蝶留下的印记拼命往前跑,渐渐跑出了树林,视野开阔了起来,面前是一条不宽的河流,河水哗啦作响往山下奔腾,夜色太黑,借着月光勉强能见河边有一个静止的人影,火红蝴蝶在他后背消失不见。
这人真是欺人太甚!上了她的房顶让她追了这么久居然还敢在这里等她!九星越往前走越觉得这个背影好生眼熟,靠近那人,这才看到他身边放着一把微微闪着银光的剑,剑在鞘,灵力却如此逼人,剑鞘上还系着发光的玉铃铛。
“你有病啊!”九星使出吃奶的劲拍向风沾衣的肩,风沾衣也不躲,扎扎实实受了一掌,差点没坐稳扑进河里……
他稳了稳自己的端正坐姿,难得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九星。随即转过头去看向河里,“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要干什么吧!”刚才的追击真是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她喘着粗气想靠着风沾衣坐下歇歇,去提自己的裙摆,却想起自己还穿着寝衣,这可是她唯一一件寝衣,白色的,一弄就脏,不能坐了,她生气地哼了一声,只能端端站着了。
此刻的风沾衣坐姿优雅,享受着河畔微风,道,“莫名其妙。”
这人居然还装傻!九星只恨自己剑也没拿,符咒也没有,若是忍不住动了赤手空拳,便是等于送命……
“引我出来干嘛!”她没好气地冲风沾衣大吼。
风沾衣像看傻子似地打量她一番,“别打扰我。”
“你说什么!”九星的小拳头又控制不住了,在风沾衣背后乱舞一通。
风沾衣似乎若有所思,半天不说话。
“我回去了!”九星没好气地转头就往回走。
高大的身影立马挡在了她面前,这招式和速度,比襄水浦南氏的绝招移形换影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也会移形换影?”
“不是,普通轻功。”
……这么快的普通轻功吗……这样说来南家给“普通轻功”特意取个名字真是有些尴尬。
“那个厉鬼……”风沾衣轻巧地转移了话题,“他本是我们风家弟子,年岁尚小却颇有天赋,祖父当年十分看重他。”他看了眼九星,少女果然对八卦感兴趣,凑着脑袋听的很开心,还抬起头看向自己,仿佛在催促快点说。
“当年大战间,门中有弟子与飞家暗自来往被他发现,他仗着自己有点修为,并未禀报宗主便独自尾随那人下了山,却没想那名弟子早已走火入魔,发作起来法力远在他之上。他如此轻易丧命,一腔抱负和天姿全部付诸东流,心中执念自然过深。之后他一直守在山道上,门中之人不忍心收他,见他并不害人也就随他去了。谁想他近些年竟成了一只厉鬼,害了一些新来求学的凡人。门中多次派人去收他,可他太过了解门中法术,弟子们都无功而返。今日我本是来收他的……”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一次说这么多话,风沾衣不禁有点敬佩自己。
九星咽了咽口水,一方面是因为深更半夜跑这么远确实有点渴了,一方面是觉得就算是黑灯瞎火,凑这么近,她也能准确感受到风沾衣的帅气,是年长几万年介于少年和青年男子之间半生不熟的味道。两人在河边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小会儿,九星呵欠连连,心想这风沾衣一定是寂寞了想找人说话,无奈在弟子面前要故作高深,正好自己已经非常敏锐地识破了他的伪装,如此一来确实是适合半夜叫出来瞎聊天的不二人选。
她伸了伸懒腰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不行了不行了,风公子,风大哥,风哥哥,小女子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我得回去睡了。”
风沾衣似乎是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好歹说个再见啊,大晚上被骗出来听你说了那么多话,帮你排解寂寞内心,连个再见都没有,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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