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方成知道董宛跟矿厂的工人说的理由,都是瞎编的。他更不信董宛是因为那个开锁的承诺,才对自己言听计从。陈峰死后,董宛就经常盯着自己,他知道董宛怀疑什么,不过他不在乎。没有证据警察什么也做不了。董宛愿意顺着他,许方成求之不得,正好还能趁机打探消息。
许方成依旧一身破布衣服,全身又脏又臭。董宛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董宛知道许方成是故意来找自己的,这段时间他跑来矿上的次数太多了。他要干什么?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要来这里或者找自己干什么呢?
“你还记得乔锡东吗?”董宛突兀地问。
许方成扒拉饭的手顿然停住。
“以前是你们家邻居来着,后来火灾之后就全家搬走了。”董宛盯着他,觉出一丝机会。
许方成仿佛被定住,他头还低着,手从侧面看起来也很正常。但手里的筷子抖动的幅度暴露出这个人的情绪正在剧烈波动。矿上食堂的筷子是统一定制的,实木,质量很好。如果换个那种最新新出的一次性木筷,早就被折断了。
董宛盯着他接着说,“最近我意外听人说,七几年的时候,乔锡东好像也在这个矿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不是跟你爸在一家工厂上班吗?不过或许同名同姓也说不定。”
许方成突然扔掉筷子,手拍在桌上,身体前倾,瞪着董宛问:“谁说的!告诉我谁说的!”
董宛不认得这双眼睛,它不是这个好吃懒做偷鸡摸狗,无所事事的流浪汉老方,也不属于,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儿。但是董宛见过这样的眼睛,跟着师傅去省里的监狱实习培训的时候,那些疯狂的犯人,就是这样的眼睛。
通红的、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在渴望的尽头,只是疯狂。
“你怎么了?”
“告诉我,是谁说的的!”许方成伸手揪住董宛的衣领。
王姐和小敏听到食堂里的动静,折回来就看到许方成像个疯子一样抓着董宛的衣领,举着拳头,冲着董宛吼叫。两人立刻喊了起来。招来更多的矿工。
矿工们上前把许方成拉开,许方成像是疯了,手抓脚踢,死死盯着董宛吼,“告诉我是谁!?”矿工把人从食堂拖出来,扔到矿厂门外,转身就走。许方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反手抓住要走的矿工,开始问:“你认识乔锡东吗?啊?乔锡东也在这个矿上?”“他人呢?”“乔锡东人呢!!”
矿工不认识乔锡东,看热闹的人群也躲得远远的。
其实乔锡东在矿上的时候也极少有人知道他全名,大家基本都叫他大东。但许方成疯了,想不到很正常。
董宛借了矿上的电话打给派出所,值班的人赶过来,带许方成回了派出所。
乔锡东,76年从南边的外省举家搬到天水,原因是职务调整,他从原来省里的技术员,改调到天水的工厂做技术员,支持天水工厂技术升级。这是董宛在天水能查到的资料里白纸黑字写着的。81年因为邻居家意外发生火灾,乔家房子被烧。乔锡东打了申请回到原厂,就离开了。
相关文件里从来没有纪录,乔锡东曾经在天水矿工作过。而且董宛看到的顾向天的资料里,乔锡东是在一家私矿,就是顾向天当时卧底的那家私矿。
但是顾向天在天水矿,这个国营大矿,而且顾向天消失后第二天又出了矿难。于是董宛就私下找矿里的老人们闲聊时,打听了一下。发现当时有个很厉害的兼职技术员大东,因为能力强很受大家欢迎。但是大东不是矿上的正式员工,只是跟厂长关系好,所以常常来矿上帮忙做技术维修和指导。
董宛没有直接问厂长,最终打听下来,依照体貌特征,应该就是乔锡东。董宛对乔锡东印象很深,受父亲董大友影响,董宛自小就被父亲要求向乔锡东学习,将来以技术立身。小的时候,父亲甚至,还想让自己跟对方的儿子结个亲家。只是那家的儿子水土不服,刚来天水没几天,就被送回老家跟着爷爷过了。
原本董宛不想这么早惊动厂长,但是许方成那么一闹,想不惊动也不行了。所以跟王思东汇报完,就打了个申请给市里,同时去矿上找厂长来派出所协助调查。
“秦厂长,抱歉劳您来一趟,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流浪汉去你们矿里闹事儿。我们想麻烦您帮忙协助调查一下。”何武说着话,然后拿出一页纸,递给秦栋。
“许方成是咱们兴阳的一个有了名儿的流浪汉,不干正事儿,跟他搭上边的基本也没个好。但是奇了怪了,他非说你们矿上有个叫,乔,乔什么来着。”何武拍了下脑袋,“哦,乔锡东,乔锡东的。不依不饶,天天在拘留室里喊啊,我们都烦死了。所以想找您问问,这个乔锡东是谁,我们看怎么打发了这个许方成。”
“我不认识什么乔锡东。抱歉帮不了你们了。”秦栋把纸推回去,人往后倚在椅子上。
何武在跟乔锡东聊天的时候,王思东收到了市里打来的电话。驳回了他们的居留请求,让派出所赶紧放人回去。
董宛知道顾向天不会瞎写,但是那个笔记本她不可能直接交给别人。证据不足,全是猜测和一家之言。陈峰她都没敢给,王思东更不敢随意相信。
没办法,董宛只好给远在老家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下情况,但是没有提顾向天的笔记本。董大友接到女儿的电话后说,“如果你们觉得可疑。你可以去查一下天水矿的食堂饭票申请名单,当年这种都是全员在册的,就是来客人或者领导视察都会登记,而且职级和时间都非常清楚。”
果然是老江湖,董大友在兴阳干了一辈子警察,对当地的人事比谁都清楚。最主要的是,乔锡东是董大友的一个遗憾。他识字不多,非常稀罕有文化的技术人才。一听是乔家的事儿,脑子就转得快。
董宛找王姐查到了当年的饭票登记纪录。果然76年到81年都有乔锡东这个名字,但是食堂的老人早就退休了,也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董宛想借走这本账册,王姐却不给。“小宛,这个这不行,你要是拿走了,到时候拿不回来。我可就完了。姐不是说不相信你,但是怕个万一,万一你不小心掉沟里,湿了,毁了的,这都说不好。你要非要,就拿个厂长的签名盖章文件来,有章我就给你。”
董宛私情不能带走,就去报社借了一个照相机,拍了照片回去。同步对比乔锡东同年在工厂饭票纪录的信息。整理了相关资料,剔除敏感的内容,言语透露出这是一场个人欺骗组织的恶劣行为,应该受到集体谴责。寄给报社,第二天,天水的报纸发了一条消息。《一个人领两份饭票,是同名不同人,还是国有资产受损》。消息一出,王思东立刻派人去天水矿调取了资料。秦栋被正式请到派出所。
“秦厂长,你看这个不就是你们矿的人嘛,大名都在呢,6年一天可都没少。人,你不知道没啥,但是矿厂的总人数,你都不知道,你这是不是被人蒙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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